糊的時候不迷糊,該清楚的地方卻又傻了呢。”她頓了頓,“他既然瞞著你自然有他的緣由,平日裏他若是在意你,便也不想有些事傷了你。有時候不知道是福啊……”
“那您那時候還讓我去問趙夫人?虧得我沒開口提這事。”
“我也是近來才想通的。”她歎口氣,撩開車窗簾子瞧了一眼外頭,“我同你父親這麼些年風風雨雨都過來了,雖說氣不過的事也常有,可如今想想,也就那樣。現下一把年紀了,還能互相照應著,且還說得上話,不就是萬幸了嗎……”
我識趣閉嘴,聽她老人家慢慢絮叨。果真這人上了年紀就愛說教,我默默聽著,不知不覺已到了宮門口。
入宮換軟轎,我們在太後的寢宮外頭待宣,日光打下來,地磚上頭一片明朗。
好不容易等到宣見,我便跟著娘親一同走了進去。
溫太後正同兩名後宮佳麗講這熏香的門道,見我們進來了,便給賜了座。我同娘親分開兩邊坐著,我身旁是一位後宮美人,她淺笑了笑,便起身告退。對麵那一位也跟著站起來,一並行禮告退了。
溫太後同我娘親不鹹不淡地寒暄了幾句,又微笑著問了問我的近況。太後麵前自然是報喜不報憂,可著勁兒說好便是了。她老人家哪裏會關心你一個九品小官的具體生活內容呢?
方才離開的那兩位明顯都是漢人,絕不是宋婕。我在心裏輕歎一聲,想著今天興許是沒機會見宋婕了。哪料我娘親不急不忙道:“宮裏如今來了新人,又是熱鬧一些了罷?”
溫太後不落痕跡地壓了壓唇角,緩聲道:“後宮新寵,風頭正盛,能不熱鬧麼?”
她偏過頭,同立在旁邊的宮人道:“去請宋昭儀。”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卻又覺得自己委實是缺心眼,便老老實實悶著頭。溫太後問:“連永是何時嫁的?”
我一愣,敢情您老人家自己的指的婚,卻不記得了……我方要開口,我娘親已經替我答了。她大約是怕我冒失說錯話,便索性不給我開口的機會。
溫太後抿著茶:“如今也有二十多了罷?再不要孩子可便晚了。”
這哪兒跟哪兒,我悶著頭繼續等我娘親回話,但這回她卻不說了!我愣了下,支吾道:“不急不急。”
溫太後淺笑了笑:“趙家上一輩呢,子息單薄,趙老將軍隻娶了正房,連個偏房都沒有。到了你們這一輩,似乎也是一樣。”趙懷寧隻娶了陶裏一人,趙偱則是娶了我,溫太後說這話什麼意思呢……
她接著說道:“專情是好事,但別的事也不能耽誤啊。”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隨口一提,我娘親聽了卻一直沉默,我不知如何開口便也隻好默然。
正納悶著,便聽得通報說宋昭儀到了。我暗自深吸了口氣,又等了會兒,終於看到簾子被打起來。我屏息看她走進來,竟愣了一愣。
這位公主恐怕不是純正的大宛血脈,發色和眸色也並非像李子那般奇怪,但輪廓十分漂亮,五官也生得恰到好處。她過來給溫太後請安,隨後便落了座,恰好坐在我斜對麵的位置。
我本以為她不大懂漢文,哪料她一開口就嚇了我一跳。措辭得體,發音精準,倒不似外邦人。溫太後同她道前兩日從南疆送了些上等的紅瑪瑙首飾,讓她挑幾副帶走。
她客氣地道了謝,淡淡地瞥了過來。溫太後似是不經意般說道:“你右手邊那位是哀家的弟媳,斜對麵的是趙將軍的夫人,如今在集賢書院做事。”
她唇角抿起一絲笑:“得幸見過二位了。”
我方要開口,我娘親忽地瞪了我一眼,硬生生讓我將這客套話給咽下去了。
溫太後又同她繼續寒暄了會兒,沒多久便道:“哀家也乏了,就到這兒罷。連永啊,也去挑副首飾帶走罷。”她說罷便讓人扶了站起來,身姿慵懶地往偏殿走了。
我同母親都站著看她離開,等門簾被放下來時,一名宮人走過來同我和宋婕道:“請二位這邊走。”
我同我娘親使了個眼色,便跟著那宮人往另一處偏殿走了。紅瑪瑙首飾分擺在七個盒子裏,我素來不癡迷首飾這些東西,便由得宋婕先挑。她淡淡掃過去,指了其中一個盒子同宮人懶懶道:“就這副罷,多謝太後美意了。”
我看了眼其他的,覺著沒什麼太大的差別,便隨意指了一副。
宋婕勾起唇角慵散道:“這麼一副不講究的性子倒也好,免得自己心裏難受。”她輕挑挑眉,微微湊過來耳語道:“代我向趙偱問個好。麻煩轉告他,我若不能和他長久,誰也不要妄想能和他長久。”她說罷立刻站直了身體,頭也不回地離了偏殿。
這似乎跟我腦海裏補全的那個悲慘苦情戲不大相符,反倒有些愛而不得恨之入骨的意味。我在原地發了會兒怔,經宮人提醒才回過神來。
我帶著首飾盒子同母親一同回府,路上悶頭思忖方才宋婕這一席話。我娘親推了推我,說道:“猜猜看太後為何會提到孩子的事。”
我回過神,笑道:“又要幫著趙偱做媒?”
“不盡然。”她頓了頓,“太後素來不讚同女子為官,她這是提醒你,別因在朝中做事,就耽誤了府裏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