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會落入她手裏。本不屬於中原的東西,又何必帶過來呢……”
這言語裏的無奈與惋惜,當真讓人不忍心再問什麼呢。可我卻忽然開了口:“方才那位沈姓昭儀說,她的漢文也是你教的?”
“沒有很久。”
少年這樣說,是不是算得上一種剖白呢?在我看來,他此刻倒有些想要與宋婕劃清界限的意思了。他想表達什麼呢?是“我與宋婕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般”這樣的辯白嗎?
“她漢文挺好,想必是學了很久且十分用心,也是個聰明人呢。”我又低頭看了看他官服上被挑出來的絲線,“其實沒什麼,我若是在意你的過去,便不是這副樣子了。但我覺得她這樣做,於她於你都不是一件好事,既然已經進了宮,盤算的事,本該是如何籠絡人心如何爭寵,可她如今這樣,卻越發叫人想不明白了。”
我頓了頓,看著趙偱道:“她曾經,很喜歡你罷?”甚至送了名貴的琥珀釵做定情物?好吧,這也隻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
少年不回。
“好吧,我知道要讓人說出‘她很喜歡我’是件別扭且極其自戀的事,我曉得你麵皮薄不好意思開口,那就換個問題吧,你是喜歡她還是討厭她?”
一般這種求而不得導致因愛生恨的人,到最後基本上都是會被人厭惡的吧?
我看著趙偱,一念之間竟覺得我在逼他,我 果然是離惡姐姐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少年此刻就像一個談及悲慘情愛史的小姑娘,有再多無奈和憋屈也隻能往肚子裏咽,根本不好意思開口。我期期艾艾等著答案,到後來都打算放棄的時候,少年終於開了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願再提及的意味:“我不喜歡她。”
好狠心好絕情……
不過至少好過“我討厭她”這個答案。
少年果然是太心善了。麵對別人的因愛生恨竟然如此能忍,的確是有些太悶騷了。我想按著趙偱的性子,那麼多事不想開口以及不知道如何開口,估計宋婕這姑娘的確做了不少過分之事。不過……這些事到底難以啟齒到什麼地步呢?少年既然不說,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匱乏的想象力委實不夠用了。
胃裏空空的,我卻格外興奮,難不成我患上了和孫正林一樣的毛病,一聽八卦就來勁?這不好,得改。
趙偱深深歎出一口氣,很是一本正經地同我說:“今日之事,讓我愈發不確定她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她一向喜歡賭,且從不懼失算。你興許無法理解,但無懼者素來危險,我倒還沒什麼,卻是你,若是我離了西京……”
“哪裏有那麼可怕,她如今不過是一介後妃,且在西京也是孤立無援,我有你有家人,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我雖然如此寬慰他,可心裏還是有些許發毛,能讓趙偱說出這樣的話,委實有些……
我扯出一個笑來,打趣少年道:“人都說關心則亂,我真還是頭次見你說這樣的話呢。”我歎口氣:“宮宴真是令人討厭,還不如府裏頭一頓白米飯來得實在。我想吃魚湯了,不知道廚子有沒有給我留條魚。”
本以為關於宋婕這段總算能暫且過去了,可少年卻歎道:“你越是不在乎,我便多一分擔心。”
“我在你眼中是粗心眼的人哦?”我笑著擺擺手,“不會啦,文人都心思細膩的,不像你們。”
“因而你隻是裝作不在意。”他忽然撩開車窗簾子,看了一眼又道,“你一直都看不開,卻偏偏要假裝自己對任何事都無所謂。可你知道麼,你這樣累了自己,旁人看著也是難受的。”
“才沒有呢。”我辯駁道。
他放下厚厚的車窗簾子,看著我慢慢道:“你以為將難過的情緒藏起來旁人就不知道了麼……不是的,你故作高興的樣子太過明顯,故作無謂的樣子也非常此地無銀三百兩。你以為騙過了旁人,不過是沒有人戳穿你罷了。”
我頓時覺得風水輪流轉,前一刻還是我逼著他供出過去,此刻卻變成他咄咄逼人,想讓我承認自己的虛偽。
他攤開我的手心,緩緩道:“你也說自己天紋 屬鏈狀,如此多愁善感心思細膩之人,又怎會對諸事都沒有計較呢。”他輕聲歎道:“以後若是有傷心感懷之事,第一個告訴我。”
我走的是凶惡逼供路線,少年則是化骨綿掌以柔克剛,讓我這隻紙老虎立刻現了形。
少年啊,給姐姐我留點麵子吧……不要這樣狠。
【三七】喜 ...
趙偱果然是點到為止,但馬車此刻也已到了家門口,他立即下了車,將腳凳拿下去,伸了一隻手給我。
“下來罷。”
我揉了揉的空空的肚子:“這會兒真餓了,可這麼晚了,府裏人說不定都睡了。”西京人沒有守歲的傳統,可真是不夠熱愛新年呀。
“我讓人留了餃子。”
我對少年的未雨綢繆表示很滿意,便立刻下了車,樂顛顛地往夥房去。少年一把搭住我:“走慢些。”
我低頭一看,地上果然有碎冰,便老老實實跟在少年後麵往夥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