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是為了補那時的嗎?
他拉著我一路沉默,到了走廊盡頭時突然停了下來,與我道:“聽聞朱角巷開了一間早茶鋪子,想去試試麼?”我看了一眼走廊外,小雪飄著,泛著清冷味道。
我看到趙彰的小身影從對麵走廊拐角處小心翼翼地探出來,回過神,看一眼嘴角輕彎的趙偱,展眉道:“好啊,但興許得再帶一個小家夥出去了。”
趙偱微笑著偏過頭,輕喊了一聲:“阿彰。”
趙彰睜圓了眼睛看了看這邊,似乎還在琢磨怎麼會被發現。待我們走近了,卻低頭囁嚅道:“阿彰昨日將功課都做完了,今日好不容易下了雪,就出來……多玩了一會兒。方才阿彰不小心丟雪球砸到嬸娘了,怕嬸娘不高興……”
趙偱下意識地揉了揉他腦袋,說:“奶娘帶你吃過早飯了嗎?”
趙彰抬頭瞅瞅我,輕抿了抿嘴道:“大廚子蒸了糕,奶娘還沒喊吃早飯我就先吃了一塊……”
我淺笑了笑,蹲下來瞥一眼他肚子:“玩到現在了,可是又餓了?”
他點點腦袋。
奶娘此時匆匆跑來,口中喊著:“我的小少爺喲,怎麼又跑這兒來了……”近了又止住步子:“將軍、夫人安。”
趙偱道:“替夫人將鬥篷取來罷。”
奶娘看一眼阿彰,應了聲“是”,便又折返了。阿彰嘟囔道:“奶娘總將我當成小孩子。”
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你不是小孩子?”
阿彰皺眉,想了會兒道:“她將我當成小小孩子……我又不會亂跑走丟了……”
“說了小小年紀不好皺眉。”我朝他擠擠眼,他有些小心地抬頭看了一下趙偱。這小人精!
“嬸娘和叔父要出門,帶你一道去吃早茶好不好?”
他彎彎嘴角,小酒窩越發明顯。
待奶娘將鬥篷取來,走到門口,才看到早已備好的馬車。我微詫,偏頭看趙偱:“你一早便打算……出門?”可他明明說上午不出門的,誆我。
“母親讓我過去,我大致覺著這頓早飯是吃不成了……”
我正要將阿彰抱上馬車,一雙手已伸了過來:“我來吧。”
阿彰還是怕他,我不曉得這隱隱約約的懼怕是從何而來,但阿彰一上了車,便往我這邊靠。趙偱的手伸過來,阿彰抬頭很是無辜地瞅他一眼,他又尷尬地將手收了回去。
這叔侄看來相處得不大自在。
我淺笑笑,伸手掀開車窗簾子一角,雪還在下。朱角巷……那不是在我家附近嗎?趙偱回京不久,才不會留意到新的早茶店開張。我正揣摩他的用意,阿彰突然輕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低頭小聲問道:“阿彰怎麼了?”
他小腦袋湊過來,同我耳語道:“嬸娘,阿彰是不是不該跟出來?”
我笑著揉揉他腦袋,看了看靠著車壁閉目養神的趙偱。他麵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寡淡,這人就連睡著時都不會有笑意的。
朱角巷到了,他也掐準了時間醒了,看我一眼便立即下了車。他將阿彰抱了下去,指了指腳凳,將手伸給我。
我下了車,兩邊望了望,這條街雖然離我家近,但我很久沒有來過了。走到前麵路口拐出窄巷,便可以隔著大道看到我家大門。這兩邊的店鋪倒了不少,又新開了幾家,在這雪天裏,看上去有些許清冷。
我們進了那間新開的早茶鋪子,夥計連忙迎了上來,領著我們往樓上走。我們坐的是最裏麵一間,仿佛理所當然。此間趙偱一句話也未說,但我卻感覺到小夥計是認得他的。
趙偱同夥計吩咐了幾句,又突然看我一眼,頓了頓,旋即又道:“沒事了,就這樣吧。”
我將鬥篷解下來搭在椅背上,此時突見一男子急匆匆走了進來。他方要行禮,趙偱及時托住的手肘,道:“不急,待我們先吃了早茶再說。”趙偱在京中素來沒有深交之人,除卻一些禁軍將領和趙老將軍先前的部下,他幾乎都不與朝中官員來往。
我微微打量了一下這名男子,中年,常服,身形依舊壯實,腰板挺直,不大像文官。
趙偱又看他一眼,臉上竟浮了一絲笑:“顧掌櫃,不必這麼拘禮,我看樓下這麼多客人,去忙吧。”
掌櫃?那方才打算行這樣的禮做什麼?待他走了,我疑惑地看向趙偱,他端起茶壺給我倒了杯熱水,淡淡道:“我父親在時,顧掌櫃曾是他舊識。”
“是部下?”
他將茶壺放下,輕歎道:“算是吧。”他抬眼看看我:“細說起來,又要追究到上一輩許多事,想聽嗎?”
“罷了。”我握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我知道你不擅長說故事。”
他笑笑,見阿彰一直瞅著他,身子微微前傾,竟難得戲謔道:“叔父臉上可是有髒東西,今日怎麼一直瞅著我?”
阿彰兩眼茫然地拿起桌子上兩隻筷子,又茫然地放下了。
我神思微恍惚,突然想到一些夢,竟有一瞬以為是沅沅坐在我身旁。若是……
可世情最容不得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