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什麼時候花開了,我便去找你好不好?”
四五月時紅藥便開了罷?
半年時間,五座城。我閉了閉眼,臉貼著的卻是他冰涼的鎧甲。他放開我,一句話也未說。分別於我們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然此刻,卻似乎又有所不同。
我迎風咳了咳,看著他抿緊的唇,不禁低頭苦笑了笑:“走罷,我就猜到你今日穿著這般模樣,不是為了陪我到這城樓上來看夜色。我這就走了,明早隨他們的隊伍出發,先祝你凱旋……若彼時我已在西京,甚至你都不必千裏迢迢去江南,我會按照約定在城門口迎接你。”
我說罷往後退了一步,鄭重其事道:“趙偱,我今日離開,是因為我想與你永永遠遠地在一起。很多事,我們都可以推翻一一重建,到最後,我們也能走自己真正想要走的路。”
我偏過頭,城樓上卻已不見孫正林。我轉過身,沒有再回頭看一眼趙偱,隻徑自往前,一步一步下了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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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孫正林離開逐州城後,我並沒有立即回江南。那段時日我越發病重,有時就隻能昏昏睡過去,暗無天日,周身像是在藥鍋裏泡過一般。這樣也好,壓根沒有心思去想其他事,睡醒了喝藥吃飯,再繼續睡去,一天天過得無比迅疾。後來好一些,便時常出來走動,在這間普通的北疆客棧內,我聽過往的住客們時常提到趙偱,三兩句不離邊疆戰事。
短短兩個月,我見識了邊疆上來來往往的人,各式各樣,心境迥異,卻都希望戰事平,百姓安……
我病愈時,終於搬離了那間人來人往的客棧。孫正林一早便回了西京複命,他不知從哪兒找了個小姑娘來照顧我。她告訴我她叫阿越,至親都已在這紛飛戰火中走散。她還告訴我,她是戎盧人,但她已回不到自己的家。
我留夠盤纏,將剩下的錢銀都給了她。我說茫茫天地雖這樣大,現下也經受著分離之苦,但若你與至親緣分未盡,也終會相遇。在哪裏生活其實都無妨,與誰一起,想必才更重要。
我啟程回了西京,想必我這般玩忽職守的人,早應當被踢出修府誌的隊伍了。若是給我安個瀆職之罪,也是無可厚非,但我已無所謂……
且西京離北疆更近,我實在沒有勇氣自己一個人千裏迢迢由北到南地走。
回到西京,早已經過了正月。我去了孫府,將孫正林揪出來,帶著他回到了趙家。我沒有帶府門鑰匙,隻能翻牆。我看看孫正林,他看看我,我便指指高高的圍牆,說:“你爬不爬?”
他便問我道:“你發什麼瘋?”
我說:“幫我取一樣東西,拿到手我便請你吃飯。”
他眼色倏地就沉了沉,隨即瞥我一眼道:“我知道你要拿什麼,別做夢了,你就算還給他,他也不會收的。”
我正色道:“不幫忙算了,我自己來。”
他撇撇嘴角,斜睨我一眼:“好了,你別又摔斷腿什麼的,到時候我都不知道怎麼跟趙偱解釋。最近戰事還挺順,頗有些勢如破竹的意思,我琢磨著他也該回來了,這當口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他說罷就轉身去馬車裏拿腳凳,兩個腳凳疊在一起,他往上一站,便有些不穩當。
我讓他小心,並告訴他那把琴就放在書房東側,他瞥瞥我,翻了個白眼,立時便翻牆進去了。然出來時又費了好些勁,那把琴委實是太累贅了些。
他將琴交給我時,突然從身後拿出一張薄薄的紙來,微微揚了揚唇角戲謔著念道:“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嗬,你這都什麼時候寫的?趙偱可都瞧見過?”
“你亂翻別人東西的壞癖好可是一點沒改,孫正林你這個……”我實在懶得說,便一把將紙奪了回來。
孫正林揶揄笑道:“沒有我這個賤/人幫忙,你自己能將琴搬出來?”他隨即又斂了斂神色:“好吧,既然你要還這把琴,我就跟著你一道去還。我們仨,不知道有多久沒在一起說過話了。我還記得那時候,成徽來了國子監沒多久,你我湊了些碎銀子,還巴巴地等到他生辰,說看他的衣服太寒酸,要給他做件新的穿。想想真是小孩子心性,純真得我都要哭了。”他的語氣越說越惆悵:“回不去了,轉瞬間我們都要老了。今年的恩科,不知道又有多少新苗子竄出來呢……”
我果斷地阻止了他繼續賣弄小情緒的想法,拖著他上了馬車,便要往成府去。然孫正林卻斂了神色道:“他不在府中,近來皇上賜了鄒敏新宅子,全家都搬過去了。原先那地方說是太過陰涼,不適宜養病,現如今成府已是空了出來,打算變賣了。”
“還病著?”我蹙了蹙眉,這到底是什麼病……一直這麼拖著?
然他卻道:“你別問我,我對他關注甚少,自你離開西京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那他在諫院的差事呢?總不能一直不去罷?”
孫正林微壓了壓唇角,斜了我一眼道:“不去又怎樣?諫院還能把他怎麼著?鄒敏可慣著他了,哪有不打點好的地方?加上女學那兒,他本就是兼任,平日裏根本不去管,如今諸事都成了冷蓉一人說了算。誒你不是以前總說鄒敏不喜歡男人麼?我看她對成徽這樣子,又覺得好像他們倆真有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