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頓時覺得自己手指有些發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把杯子又放回桌麵，這才慢慢一根根鬆開指尖，背上全都是冷汗。
隻要想想自己剛才曾經有機會摔碎這麼一隻杯子，就覺得人生真是太虛幻了。
虛幻的事情還陸續有來。古小楓和祁容兩個人一直在自顧自說話，沒有搭理這邊的男生組；但是男生組不能不注意她們，因為古小楓習慣性地一邊說話一邊打手勢，動作之誇張總讓人覺得她手裏那隻天青嵌金蓮花杯隨時會飛出去。事實上也真的飛了出去，幸好萬俟一直在密切留意，飛快地探身接住。他運動神經一向不錯，連裏麵的茶水也沒怎麼灑出來。
然後在剛鬆下一口氣的同時聽到啪的一聲，他自己的那隻杯子被起身的動作碰到，滾啊滾地終於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萬俟彰同學平生第一次大腦一片空白，呆在那裏無法思考，最先衝進腦子裏的念頭是“熵的增加是不可逆的……”和“穿越吧隻有穿越才能解決問題了吧”。有那麼幾秒鍾他仿佛幻視到了方才景象的倒放版本，四分五裂的杯子逆行回到桌上，依舊完滿無缺。然後他眨眨眼，看到地上的碎瓷片，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在不斷地往下沉，腦子裏隻有兩個字在不斷回蕩：國寶……
世界上隻有十幾件的國寶之一，就這樣被世界上足有十幾億的國人之一（在用它喝茶的時候）打碎了，碎的時候和隨便一隻杯子沒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隻是聲音大概要好聽些——這也說不準，反正萬俟那時候已經嚇傻了，隻是仿佛聽了個響兒，什麼都沒記住。
比起他來，屋子裏其他幾位要鎮定得多。古小楓吐了吐舌頭過來接過她那杯茶，說了句3Q，跟祁容一起狐疑地打量他的臉色。祁容小姐大概看他嚇得實在不輕，特地補了一句“放心吧鍾胤不吃人的”。然後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吃人，鍾胤輕描淡寫地拍拍萬俟的肩膀，說：“多虧你了，救下來這隻比較貴。”
“……但是！”
鍾胤輕輕搖動手指，打斷了他。“在博物館看見過？”
萬俟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能點點頭。鍾胤微笑了一下，把食指豎在嘴唇前，用眼神指了指女生組。那兩個好像正興致勃勃地討論怎麼用院子裏正開著的桃花做胭脂，壓根兒沒關心這邊。古小楓依然指手劃腳，杯子卻再也沒有飛出來。
“所以說無知的人民比較幸福，那兩個從來都是把這當普通杯子用，從來沒有緊張過。”
萬俟怔了好一會兒，才苦笑出來。
“可惜這種事一旦記住了，就沒辦法忘記。”
“真是太遺憾了。遺忘才是人類最高級的技能，要學會喲。”鍾胤施施然起身，去拿了隻錦盒來，把杯子碎片收進去，“本城大概是這六角杯最密集的地方了，博物館裏有兩隻，這個不算了，前陣子又回來了一隻。那家夥一回來就追著問我要這隻去配成一對，明天把這盒子遞出去耳根就可以清靜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多謝了。”
“……醫生，你這樣會顛覆我的人生觀。”
“我還以為已經顛覆了呢。”鍾胤輕輕笑出聲來，把盒子遞給萬俟，“這樣好了，算我昨天把這杯子送你了……所以你打碎的是你自己的杯子，心痛去吧。至於送杯子的人情麼，晚上替我當回快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