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滔天的河水吞沒,你看那些村莊,城鎮,還有那些屋子裏住的人,都會變成水鬼。”
他自己頓了一下,才說,“什麼水鬼,無外乎是死在兩國的交戰中,成了炮灰。”
“將軍,”宣華打斷他的話,直接切入主題,“你知道這條計策的根本目的,為什麼……為什麼不阻止?那裏,畢竟是你的故國。”
“故國?”赤鬆重複了一遍他的話,黝黑的大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北望中州的方向,悵然若失的道,“我當它是故國,而故國卻拿我族人,殺我百姓,如此故園,不要也罷。”
說這話的時候不是不心痛的,赤鬆的眼前再一次浮現起自己的妻子第一次到南郡帳中找到自己的時候的場景。
那時候的自己,剛剛受到極大的刺激,和陳靈一起在大帳中喝的昏天黑地,不辨東西。就在那個時候,他從小的結發妻子找到了他,在酩酊大醉的他的耳邊輕輕轉述著那樣一段讓他瞬間蹦出渾身冷汗的話來。
第五十八章 沙場秋點兵(上)
眼見著士兵們在水中被衝刷的東倒西歪,宣華以手加額,低聲喝道,“將軍,事到如今,你還想要保全哪一邊?”
赤鬆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問愣半晌,然後便心知肚明,硬著頭皮對著宣華點了點頭,“全體士兵上岸!”
士兵們不明所以的又被拉回岸上,他們互相解開身上的繩索之際,便聽到主將的第二道命令。
“放炸藥!”
早先準備好的幾個大大的包裹皆用油脂布包住,裏三層外三層蒙的嚴嚴實實,上麵貼著的是長長的引線,包裹之間也用特殊材質的引線牽引,以保證點燃一隻的同時可以引燃其他的幾個。如是這樣擺放了約莫一盞茶的光景,士兵們才將包裹擺放整齊。
也許是心裏實在是太過沉重,赤鬆想了很久,才揮動著大手下令,“點火。”
引線的長短都是事先經過計算的,在赤鬆下了命令之後,全軍退避到安全的地方,由專人負責點燃那條讓人膽戰心驚的引線。
“嘶嘶”,好像是蛇信吐出的聲響,瞬間的靜默之後,便聽到震天動地的聲響,轟隆隆,轟隆隆,頃刻間便能將所有的一切化為齏粉。
河壩被瞬間打開,先前由於築起的堤壩囤積了大量的積水,此刻被須臾釋放,那股滔天巨浪,奔騰著翻滾著,向下遊的方向一起迸射而出,似水劍,似冰刀,每一滴水都帶著它們的恨意和不甘,憤怒的向命運中既定的方向傾瀉而下。
河道的下遊,便是宜陽城。
赤鬆瞧著那些暴怒的江水嘩啦啦的呼嘯而過,眼神中帶著幾分向上蒼哀悼的神情,宜陽城,他曾經駐守過的城郭,如今隻怕是難逃被淹沒成澤國的命運。
既然城郭都被淹沒,那麼,南郡這口氣該出完了吧。赤鬆在心裏這樣想著。不妨被一旁的宣華說中心事。
“赤鬆將軍,你可知道這一聲點火之後,又會怎樣麼?”宣華冷冷發問。
赤鬆回頭,茫然的搖了搖腦袋,“炸掉了河壩,淹沒了宜陽城,替之前被圍困的兩位王爺出氣,如此以後,還待怎樣?”
“第三份錦囊。”宣華從袖中摸出一個錦布的小袋子,中間有一圈繩子纏繞,掏出裏麵的信箋遞給赤鬆,“無論如何,請將軍記得,軍令如山。”
赤鬆被他眼中的認真震懾住,莊重的點了點頭,緩緩展開那張信箋,上麵赫然是四個字。
入目之後,赤鬆便驚呆不已。薄薄的信箋落在地上也未發覺,馬兒感受到主人的不適,輕輕答了個響鼻。
雙手漸漸抱拳,朝南部京城的方位一拱手,語氣裏是幾多的沉重,“末將遵命。”
說完,赤鬆便帶著部隊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見他走開,宣華半晌默然無語,從地上撿起那張被漸染了馬蹄痕跡的信箋。潔白素雅的紙麵上有著行雲流水一樣的字跡。
“圍而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