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好奇了:那麼主子心心念專寵著的明月姑娘花了多少錢啊?他們要查也容易,賬本拿出來一翻:姑艱每禮拜的例錢是拿的,入秋之後大衣做了數件,鞋子買了幾雙,首飾手表家居擺設都沒有新置,自行車騎的還是去日本之前的那一輛,沒有自己的車子,有時候出門時王爺捎帶她一程。

哦,姑娘今天上午在庫房提了一箱南方來的水果走,這是她最近的開銷了。

明月拿著水果是去看生病的南一。劉太太開門見是她,心裏麵一愣,臉上還是熱情的:“喲,是你啊,從日本回來了?來來來,快進來。”

新來的女傭將明月帶來的水果一樣樣地拿出來,清洗切片,放在盤子裏麵,輕聲地問主婦:“太太,來的是什麼人啊?怎麼這個季節弄得到西瓜和草莓啊?還有這個果子,這我都不認識。”

劉太太早就沒有脾氣了:“你看到劉南一一天到晚都跟什麼仙人在一起玩兒了吧?我還有個老大在上海瞎作,我不讓她們姐倆給我弄病了,我都對不起她們倆。”說得女傭掩著嘴巴笑起來。

劉太太親自拿著水果盤去南一房裏,笑吟吟地說:“南一你個懶蛋,還不起床,看看明月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南一靠在床頭,毫無表情。

劉太太訕訕地看著坐在床邊的明月:“我先出去,你們好好聊。”

明月起身點頭,待劉太太出去了,她轉過身來看著南一:“你,還好不?”

南一道:“我若死了,葬我於山巒。”

“南一你得的是感冒。”

“感冒也會死人。”

“你不是吃藥了嗎?”

“心死了!心死了!”

明月毫無頭緒,用叉子叉了一塊西瓜給南一:“來,敗敗火吧。”

南一看著她,悶了半天:“都,都賴你。”

“賴我什麼啊?”

南一一直在想:從哪個環節開始,如果她做了別的選擇,她就不會手軟腳軟地在這裏生病了呢?如果她的手不放在東修治的手上,她就不會著急去跟譚芳解釋。如果她不在天寒地凍的夜裏去等他,守著他,她可能也就不會發燒感冒了。她對譚芳那一點點雲淡風輕的小惦記也就不會激化成那不顧一切的海誓山盟,她聽不到那句絕話,她以後也許還能見到他。嗯對,就賴汪明月。

她什麼都沒說,但是那氣哼哼的眼神已經把一切埋怨都傾倒在明月的臉上了,明月啥都不知道,但是早已養成了習慣,點看頭,老實地,心甘情願地說:“嗯對,都賴我。都是我不好。”

她這樣一說,南一反而泄了氣,把明月手裏的西瓜接過來,扔進嘴巴裏:“關你什麼事兒啊?你哪裏不好?!是我自己笨,我要是一早不把他從雪地裏麵扒出來,就什麼都沒有了。讓他活活凍死…,”她說到“死”字,知道犯了忌諱,立時閉了嘴巴,眼睛掃了掃汪明月:她就是那樣的,應該聽不見的時候一概聽不見。

南一吃了些西瓜,覺得腦袋和肚子裏麵都清爽舒服了一些,使問明月:“你呢?最近好不?腳好了?”

“好了,就是崴到了,上了幾天膏藥就好了。”

“那天在戲院,那人,”南一舔舔嘴巴,她說的是顯瑒,“凶巴巴地殺回來問我,日本人是誰?我說這是我的朋友來著。”

“我知道了,謝謝你替我解圍。”

“說句實話。”南一搔搔頭發,“我覺得他根本不信。”

明月低下頭:“不知道。”她撇撇嘴巴,“那天著急走了,沒跟你說,東先生是我大學同學的哥哥。”

“你們早就認識?”

“在日本的時候就見過。”

“這麼簡單,為什麼不敢告訴那人呢?”

南一一句話把明月給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