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待膩了……”她沒說完,忽然覺得不對勁兒,扭頭看了看小王爺。

他臉上有一層淡淡的難以捕捉的笑容,一邊說話一邊用夾著煙的手跟她比劃,興趣盎然:“那叫什麼貓冬啊,我跟你講,你從這兒坐火車,先往大連走,在那兒上艘德國船,這船直到香港,中間能停幾站吧,但你都不用下船,就直接去香港,玩個把月,再從那裏坐船去越南。西貢。那才暖和呢。夏天也不是那麼往死裏熱。你去了那裏,膝蓋就不涼了……”

彩珠聽了,低頭笑笑,將手裏的煙掐在煙缸裏麵:“什麼意思啊?王爺。這一趟,光去就得倆月吧?你要我在那裏待多久啊?待多久,夠你和明月姑娘清靜的?”

顯瑒向後仰著身體,靠著椅子背上,不緊不慢:“說什麼呢?”

彩珠忽地一下坐直了,直視著他眼睛:“說這姑娘過來一趟,王爺就要趕我走了。”

“……”

“費那麼多口舌幹什麼?進來就說,不行嗎?我等這一天也有日子了。算一算,從我進您府裏來,看到那姑娘,就做好準備了。您這麼多年,忍我忍得也不容易,有什麼話就請直說,要休了我?現在怎麼說,離婚,是不是?您給我文書,我簽字……”

顯瑒看著她,一直也沒插話,一直不停地吸煙,煙霧把他的臉蒙上了。

他在想些什麼呢?

想這個女人這麼沒有禮貌,火氣這麼大,火氣大愛急眼的人大部分是因為兩件事情:一是被寵得無法無天,一句逆耳的話都聽不得;二就是萬事都不順心,什麼都沒辦法。

彩珠她是後一種。

嫁到這裏來,不順她的心;孩子丟了,不順她的心;守著一個心不在焉的人,也不順她的心。偏偏所有這些事,不僅她自己無力改變,連他也沒有辦法。積攢的怨鬱都變成了她心頭的火兒,碰一下就會著起來。

他想到在天津的那天深夜裏,碰見的女人,那位被心裏的火生生的燒成了瘋子。

這樣看彩珠,也算是好樣的,自己堅強,正常過活,又沒有給他更多的麻煩。

他這樣想,就又一次原諒了她無禮的質問,卻也沒有替自己善意而慷慨的出發點解釋,隻是慢慢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

他手裏放著一個黃色的牛皮紙文件袋,他掐熄了煙,自己去把她房門關上,回來把文件袋打開,將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車票,船票,若幹美金,還有,

“這是李龍宋律師的地址。你到了香港,可以去找他。他本身是越南人。一直為中國的客人工作。我在西貢置了些產業,足夠你好好生活,不會低於現在的情況。長點心眼,律師也不能隨便讓看,每年要查四次賬,剛開始肯定不會看,那也得看,你想著把賬本打開,手下的人就不太敢騙你……”

他越說,她臉色越沉。

他從文件袋子裏又抽出一樣東西,兩折的圖紙,打開來看,竟是一個莊園的地圖。

“這是我在那裏買的橡膠院。裏麵有宅子,有湖,也有雇傭好的工人,律師會帶你去的。你有興趣就管一管,沒興趣佃給別人也行。土地不急就最好不賣。那裏人口多,好生財……哎,你這人精不精明還在其次,總比我那幾個妹妹堅強有主意。你先去,她們過些時日也該輾轉到那裏,以後你要多幫襯了……”

他把文件袋拿空,一樣樣文書擺在她被子上,自己又把袋子底朝天向下倒了倒,確信裏麵空無一物了,抬頭看著她:“你看,沒有休書。”

彩珠側過臉去。

他道:“今天睡不著就開始收拾一下細軟吧,後兒就走。船票現成的,又是黃道吉日。別耽誤。”

她踢了被子,從床上下來,光著腳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忽然覺得預感不祥,回頭看他,恐懼地說:“王爺,到底是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