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看明白了嗎?”:顯瑒道,“這地方不好呆了。南方還打仗。我幫你,你們找個太平地方去。”
“你呢?你自己呢?”
“我隨後就去啊。”他立即就道,見她疑心,便矢口否認了剛才的話,“啊……”他笑笑,“你別誤會。是我剛才沒說明白。你先去打個前站,我不久就過去了。”
“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
“沒說明白嘛。再說,我在這裏還有不少產業沒有收拾利索……”
她坐在床沿上,想他這話幾分真假。
他站起身,拍拍她肩膀:“我去睡了。你把這些好好地收起來。”
她愣在那裏,都沒起來要起身相送,半天才說:“我,我一個人先去?”
他走到門口了,沉默了一會兒方回答道:“嗯,李伯芳與你一同去。”
彩珠霎時羞愧無比,再無顏以對:原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
彩珠自此開始,直到上了火車,兩宿沒睡。一邊收拾自己的隨身行李,一邊想著這一生跟顯小王爺,跟這王府大院的糾葛遭遇。本意是要找找他負她的那些事情,暗示自己下定決心,一走了之。可念頭裏麵卻說總是他千般萬般的好,寬容細心,慷慨大度。哭過幾番,卻知前事難返,他已作此安排,一切已是定局。
兩天後的清晨,一層薄薄秋雨之後,天空放晴,空氣舒朗。王府的兩輛黑色轎車載了王爺夫婦,李伯芳還有夫人的隨身丫鬟荷香直奔火車站。
下人們議論說夫人這次走,帶的東西很少,隻有皮箱兩隻,應該也就去一趟錦州。
到了車站,南行至大連的火車已在站台上停著。李伯芳與丫鬟荷香去車廂安頓。王爺站在下麵,彩珠背朝著他,不作一聲。
第一聲汽笛響了。
李伯芳下來對彩珠道:“夫人上車吧。”
她這才回頭匆匆看了王爺一眼。
李伯芳雙膝跪地長揖:“跟王爺道別了。”
顯瑒再沒跟李伯芳說話,隻是斜了一眼,走過來,握著彩珠的一隻手囑咐道:“一個人在外麵,我跟你說的,你可一一記得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再一次告訴她:除了自己,誰也不要相信。包括跪在身邊的這個人。
彩珠點頭。
顯瑒隨即擺擺手:“走吧。走吧。”
彩珠隨同李伯芳上了火車,在自己的包廂裏麵坐定了,鬥篷解下來,看見顯瑒仍站在站台上沒有離開。他稍微仰著頭,看著車廂裏麵的彩珠,眉毛微蹙,眼睛明亮。他的臉,是她熟悉的樣子,仍是那年掀開蓋頭,看著她微微笑的俊朗好青年。彩珠在一瞬間淚如雨下,猛地站起來,打開窗戶上的插子,用力往上抬,荷香與李伯芳都嚇了一跳,趁車子沒開,連忙幫她開窗子。
打開了半扇,彩珠伸出頭去,一邊哭一邊對顯瑒喊道:“王爺,王爺!”
顯瑒連忙過來,伸手給她,兩人握在一起。
“我,我本是蒙古王爺的女兒,見過金銀寶物,有過良田莊園。我,我不在乎那些的。您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好過一會兒,卻鬧騰你好久,不,不是為了別的,隻因為,隻因為,我心裏有你。王爺你,你知不知道?!”
顯瑒震動非常,紅了眼睛,握著彩珠的手:“……知道。”
“那我可信了你最後的話了!我就在那兒等你了!”火車的第二聲汽笛響了,彩珠聲嘶力竭,仿佛拿命來抗。
他點點頭。
火車啟動的聲音淹沒了他的回答。
兩人的手終於分開了。
……
……
李伯芳的心裏也有點亂。一方麵離開了故土和多年侍奉的主子,前路一片迷茫,尚不知如何行事安頓,多少覺得有些沒譜。另一方麵卻知道自己終於如出籠之鳥,所有才幹可以淨盡發揮,再不用做人管家,看人眼色行事,心裏自然痛快,更何況,身邊還有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