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段(2 / 2)

一路上小皇帝興致頗高,即便我斜躺在車中昏昏欲睡、一言不發,他仍笑語連連,精神抖擻。我知道他費盡氣力地虜我出府可不僅僅是“以解相思之苦”這麼簡單,這幾年梁宋兩國表麵和睦,然邊疆摩攃從未停歇。小皇帝雖勵精圖治,但宋國畢竟積弱多年,非一兩年可扭轉。以宋國如今的狀況來看,絕無主動發起戰爭的可能,倒是以我為質,要挾恐嚇的可能性更大。

一路快馬加鞭,隻花了半個月就到了宋國京城。掀開車簾,運城城牆在望,小皇帝嘴角笑容若隱若現,回頭,他朝我笑道:“這回可是真的到了,玉娉不會還在等你的那位情郎吧。我早跟你說過,眼下梁國正值多事之秋,你那情郎自顧不暇,又怎會來追你。對男人來說,江山永遠比美人更重。”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激動,目光灼灼地望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些哀傷來。我卻不氣不躁,靠著車壁眯著眼睛回道:“不勞陛下您提醒,玉娉早就知道了,換做是我,也不會在這時候追出來。挾持我一個人就想看梁國自亂陣腳,陛下怕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小皇帝目中厲色一閃,似有不悅之意,冷冷道:“這樣的人,也值得你托付終身麼?”他不待我回話,自己掀了車簾跳出去

我沒有進城,住在城東三十裏處的一座莊園裏,這裏有山有水,風景雅致,據說以前曾是某位王爺的別院,每年夏天都過來避暑。小皇帝把我安置在這裏後還是常來看我,一坐便是半天,大部分時候我都眯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閑聊。

從他的口中我知道了於遷將虜出的原因,正如當初在城外酒樓所聽到的那樣,於遷不知從哪裏聽說了我被害死的“真相”,認定太子哥哥就是害死的元凶。“如此禽獸不如的人怎堪托以國之重任。”小皇帝學著於遷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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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苦笑。

於遷此人,我了解不深。以前因著和他婚約,心裏有了芥蒂,再加上於家與皇後走得親近,總認為他是皇後一黨,心下十分鄙夷。他與太子哥哥向來不和,這一路又對我們橫加阻擾,令人厭煩。隻想不到,他所做一切竟是為了“含冤而死”的我抱不平。隻是,他此次將我強虜出雍,實在犯了太子哥哥的大忌,雖說受奸人蒙蔽,但終是做錯了事,太子哥哥絕不會輕饒。

至於小皇帝這裏,哎,他就自求多福吧,真不知道他心裏頭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我在宋國的日子過得還算悠閑,就是太冷清了些。除了小皇帝偶爾過來帶著醋意說些酸溜溜的話之外,能見到的隻有莊園裏的下人們。不知是小皇帝暗地裏囑咐過還是怎地,那些下人們都沉默寡言的,個個都像碗裏的芋頭,撥一下才動一下,讓人煩惱。

曾試探性地向小皇帝問起林彥,他當時冷冷哼了一聲,半天沒理我,從那以後,我再沒有提起過林彥的名字。林彥身後有林氏家族為靠山,小皇帝不至於真的為難他,這麼一想,我心裏又釋然。

過了兩月,我還是一如既往地過著我的悠閑日子,說不掛念太子哥哥是騙人的,隻是,這麼幾年來,我早已習慣了將自己的感情和心事藏在內心最深處。倒是小皇帝有些沉不住氣,來看我的次數越來越多,眉眼間的不耐越來越明顯。

終有一日,他氣勢洶洶地衝進莊園,把一封杏黃色的信劄朝桌上重重一拍,恨道:“這就是你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情郎?你音信全無,生死不測,他竟然若無其事地在江城登基。他——”

我不由得笑出聲,從桌上拾起那張信劄,卻沒有打開看。笑了一聲後抬頭看著他,道:“陛下您這是生什麼氣?我大哥不來,這不正是給了您可趁之機麼。您大老遠的把我弄過來,又細心嗬護、照顧有加,我真是感動。反正我那大哥也是個薄情寡義之人,不若跟您得了。不過醜話可說在前頭,我可隻坐正室,那中宮之位您可不能給了旁人,要不然,我跟您有得鬧騰。我從小在宮裏頭長大,女人間的那些計謀不過是小菜一碟,誰也別想翻過我的手心。”

小皇帝一臉漲得通紅,這副模樣倒是跟當初我見他時有些相像,清純而憨實。不由得想起那段時間仗著自己年紀小,又有小皇帝和太後撐腰的快活日子。小皇帝雖然古怪了些,但待我還是極好的。

過了好半晌,他臉上那可疑的紅終於消散,露出思索的神色,期間不時地朝我看幾眼,神色怪異。我很懷疑他真的在思考我剛才提議的可能性。很快的,又見他搖了搖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太後要見你。”他說。

我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睜大眼瞪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太後要見你。”他又說了一遍,“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隻是想看看你,她,早就瞧出來了。”

與太後見麵的地方是她老人家的寢宮,這裏我曾經來過不知多少次,熟悉得連架子上的擺設都一清二楚。宮人早已屏退,諾大的房間裏,隻有我們三人。

太後仍是那副華貴雍容的打扮,看起來卻蒼老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