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緊,佯裝風輕雲淡的樣子,笑道:“今日府上有客拜訪,月疾抽不得身,所以我就自己來了。”
不知道李嬤嬤有沒有看穿我,隻是聽了此話,她眸子一亮,說:“既是這樣,公主今日就遲些再走,陪娘娘吃兩盞茶說說體己話吧。”
我心想著,父皇還沒有下朝,此時天色又正好,倒不如回去陪陪母親,等到了父皇處理完政務再去也不遲。
所以便點了點頭,隨著李嬤嬤去了德馨宮。
此時德馨宮內主殿裏,一個秀美的女子正坐在榻上縫製著絳紅色的香囊,她的隨雲髻上別一根九琉鳳釵,手腕上隻戴著一個紫色瑪瑙鐲子,單單如此便再無其他墜飾,卻讓坐著的人擁有著芙蓉美人的氣質,清麗而不豔俗。
而一旁的木製架子上,擺放了各色書籍與珍寶,架子是黃金鑲邊,看起來很是貴重,角落裏還擺放著一個碧青色的瓷瓶子,瓶口圓潤剔透,是官窯所製皇上禦賜,也是德馨宮的榮耀之一。
女子正氣定神閑地用線捏針,聽見門外忽然有宮女通報說:“五公主來了”之時,心裏一驚,纖細的手也微微一顫。
隨後她盯著指尖與鳳仙花蔻丹融為一體的鮮血,輕輕吸了一口氣。
在旁侍奉的宮女見狀,忙遞來一張帕子跪了下來:“娘娘息怒,是奴婢大意了沒管教好下麵的人,害得娘娘受驚了。”
也就在這時,一抹緋紅從殿門進入,來者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而後麵跟著的,看著像是宮中一個身份體麵的老嬤嬤。
進了門,見到這個我再親近不過的婦人正端坐在榻子上,我心裏倒像是安逸了好幾分,小跑過去撒嬌一樣地趴在她的腿上:“母親。”
德妃娘娘顯然被這突然而來的舉措嚇到了,兩隻手在空中愣了半天,在旁的最知禮數的李嬤嬤都偷笑了一下,才叫人上來把娘娘手上的針啊線啊都拿走。
“公主這毛毛躁躁的脾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改掉,”李嬤嬤說著,一麵收拾著針線。
德妃娘娘聽了這話,終於反應過來,眼神瞬間變得柔和多了,轉而輕輕地撫了撫依偎在自己腿邊的少女,打趣道:
“怎麼了,為人新婦了倒比以前更親熱了?”
我頓時覺得臉上紅了一片,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眨巴著眼睛,反譏道:“連母親都開始打趣我來了,要讓我府裏的人知道了,可不都不把我這個做主子的放在眼裏了?”
話剛說完,麵前的婦人和旁邊幾個宮女都笑了起來,李嬤嬤更是笑得接不上氣,老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母親命人把旁邊的未動過的糕點和茶水奉上桌來,然後嗔笑地地點了點我的額頭:“你這脾氣啊,也不知道是跟誰學來的,說像我吧,心眼卻比誰都多,要說像你父皇吧,你父皇可不會這麼打趣人。”
“今天你來了,就多坐一會兒,欸.....”她剛說一句話,察覺到麵前少了個人,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我。
我見狀,忙解釋道:“月疾今日有客不太方便,所以就獨我一個人來了,母親,您不會不歡迎我吧?”
“瞧你說的,既然是我肚子裏生的,怎麼會不歡迎呢,用早膳了沒?沒有的話先吃點茶點吧,我命人去廚房做點羹湯來。”
說完,她溫柔地望著我,給我一種錯覺就好像自己還沒有建府嫁出去,一切都和以前一樣簡簡單單的。
可就在這時,也不知道是哪個宮人不小心將門口一盆花給打碎了,“咵”地一聲響徹整個院子,也打破了剛剛溫馨的氣氛,她臉色一變,連忙站起身往外望去,誰知道到那了門外時,那宮人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而打碎的卻正巧是娘娘最喜歡的一池蓮花。
那蓮花本是精心種養在一個水缸裏,日夜有人照料,再過幾日就要開花了,誰成想竟落得個如此缸碎花毀的結局。
“可惜了,”德妃滿麵愁容,輕輕歎了口氣,隨後便命身邊的小宮女前去收拾幹淨。
“母妃,”我抿了抿嘴,漫不經心地問道:“這花是從哪裏來的。”
德妃聽了此話,笑而不語,麵上更是有一種隨和的樣子,反倒是李嬤嬤有些高興。
“回公主,花是陛下賞賜給娘娘的,前幾個月烏孫使者來穆國求和,帶了不少珍奇的物件,這花就源於烏孫,”李嬤嬤說到此處,轉身便望著缸破碎的瓦片處,那裏一片狼藉。
“這宮人真是下賤胚子失了管教,回頭定要好好懲治一番,”她憤憤然。
清晨本來十分幹淨美好,空氣吸入鼻子裏會感覺全身都舒張了開來,哪怕是德馨宮裏也是如此,可早上的鬧出這樣一件不痛快的事情,跌了烏孫國送來的蓮花,就算德馨宮的人不問罪,陛下也會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