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門主睡得倒是安穩,便是她如此來回折騰都不曾將他吵醒,蘇岑筠看著他微微起伏的後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想在他的背上剜出一個洞來。瞪完她又側頭瞄了眼門窗,那窗外靜悄悄的,誘惑著蘇岑筠去打開它,蘇岑筠吞了口吐沫,摸了摸還在隱隱作痛的肚子,終於還是乖乖躺回了牆角的地鋪上。
這一睡便到了天光大亮,小腹強烈的漲意讓她猛地睜開眼睛,她一骨碌爬起來,鼻腔裏便鑽進了陣陣香氣。她肚子“咕”地響了一聲,可現如今有更急的事要辦,她隻匆匆瞥了一眼房中桌邊坐著的三人和桌上的包子、油餅和白生生的豆漿,一咬牙便低頭朝外小跑出去。
待她從淨房出來,莫雲已在門口守著她。她朝他翻了個白眼,當先往客房走去。回到客房,顧門主已在悠悠地喝著茶,莫邪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看到他們進來,他便開口道,“走吧。”
這就走?!
蘇岑筠急得抬頭去看顧門主,隻見他已放下茶杯,起身朝外走去。
她看了眼用眼神催促著自己的莫雲,一咬牙,也顧不得剛從淨房出來,左手抓了兩個包子,才跟著走了出去。
顧門主一回過頭來,便見到她捧著包子狼吞虎咽的樣子,再搭配上破爛的衣衫和睡了一夜雞窩狀的頭發,與那街邊的乞丐已別無二致了。
他搖了搖頭,上了停在客棧前的一輛馬車,莫邪押著蘇岑筠也坐了上來,莫雲往車轅上一坐,手中馬鞭一甩,馬車便緩緩往前駛去。
等蘇岑筠吃完包子,滿足地摸著肚子歎息了一聲,才想起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無人應她,她挑起車簾往車外看去,眼中景象似乎有些熟悉,她想了片刻,記起這是自己前幾日剛走過的上野南城門。兩天前,她從這上野南城門進,如今又從這南城門出,風景依舊,哥哥卻已經不在身邊。
她心裏盤算著,那群追殺他們的人既然已經追他們到了上野附近,往南走遇見他們的可能性不大。蘇家武館的事現在肯定已經傳到了楓哥哥那裏,若是楓哥哥回去找她,倒是遇見他的可能性要大些。
這麼一想,她稍稍安心,靠在車壁上發了一會呆,狀似無聊地從衣領中拽出一隻紅繩穿著的竹哨,放在口中輕輕吹了一下,低低的哨聲在車廂中流轉。她用眼角瞄了眼顧門主,見他斜靠在車內的軟榻上,手中執一本厚厚的書悠閑地翻看著,並不理會她。
她心下一鬆,膽子便大了些,又試探著吹了幾個調,聲音更響了。
還是沒人理她。
蘇岑筠不由心中大喜,卻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將竹哨叼在嘴裏,時不時便無聊地吹幾聲。隻是車外有馬蹄聲響起時,那哨聲會不著痕跡地更響一些。就這樣斷斷續續吹了兩個時辰,臉頰開始有些酸脹,她伸手猛搓了幾下臉蛋,又滑上去蓋住眼睛,將那雙眼中的沮喪收去。
此時車外的驛道上又傳來一陣急急地馬蹄聲,聽起來不止三五騎,似是有急事從遠處疾馳而來,轉瞬那馬蹄聲已到了耳邊,蘇岑筠精神一振,抓起哨子又塞進了嘴裏,因太過急切,這一聲哨聲高昂響亮,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忽然她脖子一疼,頸上紅線被扯斷,蘇岑筠扭頭去看,那竹哨已攤在了顧門主手掌之中。他手一揚,那哨子在她眼前會劃出一道弧線,又到了莫邪手中。她眼睜睜看著莫邪將它收進懷中,便聽到他那慵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省點力氣吧,沒人能救得了你。”
蘇岑筠見被他識破,也不言語,低著頭假裝聽不懂。她怕說錯話激怒了顧門主,若是他把竹哨扔下馬車,便真是無處可尋了。
正在此時,忽然馬車猛地一顛,隻聽車外的莫雲“籲”地一聲,堪堪把車停穩,接著傳來他一聲大喝,“什麼人?”
蘇岑筠聽動靜像是剛剛從他們旁邊奔馳過去的馬隊勒馬橫在路中,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她心中一喜,便要撩開車簾往外看去。
她手還沒碰到那簾子,便被一本書狠狠砸中手臂,力道大得帶著她整個人都往後側了側。就是這微微一側,一隻短小的羽箭從她鬢邊擦過,淩厲地箭風刮得她耳朵一痛,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抬起眼心有餘悸地看著顧門主。
“顧少延,我等了五年,終於等得你出了玄門,今日沒有那七星陣護著你,快快出來受死吧!”
蘇岑筠聞言一怔,片刻才反應過來,這顧門主是遇到了尋仇的了。
她心裏盤算著,這敵人的敵人也算得上朋友了,自己要不要找機會助車外的人一臂之力,納個投名狀,借此機會保住性命呢?
她悄悄抬眼打量著車中兩人的神色,莫邪手已搭在了腰間的彎刀上,臉上卻還是那副平靜到死板的表情。顧少延手中的書剛才已經扔出,此時已坐正了身子,但那神情卻是雲淡風輕,唇角似乎還帶著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