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很聰明,馬上警覺地環視了下四周,那張年輕稚氣的臉,卻透著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成熟和老練。
當他看到木香時,那雙黑黑的眸子像點燃了的火折子一般,亮得通透,他大叫了起來:“我見過你,姑娘。”
木香也覺得這男孩哪裏見過,便問:“我們在哪裏見過?”
男孩說:“姑娘也許忘記了我,可是我一直沒有忘記姑娘。姑娘還記得一年前,姑娘坐在車轎裏,有一個小乞丐將手伸入車轎裏,向姑娘要銅錢麼?”
他這麼一講,木香倒真的想起來了。
是有這麼一次。
那時,她還是紀家的奴婢,墨雲帶著楚雲,還有她和木葉一同去城中赴王醉的宴,在回來的時候,她和木葉坐在車轎裏,路上被一群乞丐攔住了去路,這時,就是這個男孩,膽大過人,竟然伸入車
轎裏向她們要錢。
當時,她一時憐憫,便掏出銅錢要給她,誰知男孩卻被墨雲一腳踢開。
那個男孩最末那仇恨的眼睛,讓她久久不能釋懷。
像他這樣的年紀,有些人可以錦衣玉食,有些人可以揮霍無度,可是,他卻隻能乞討度日,忍受著世人的蔑視和打罵。
她還記得,這個男孩最後離開的時候,痛恨地丟下的那句話:“我滕子玉有一天一定會來報仇的”
是的,他叫滕子玉,剛才阿紮木不是叫他子玉麼?
正是他。
木香完全想起來了。
可是,如今,他怎麼會渾身是傷的躺在這裏呢?他在躲什麼人呢?
滕子玉咳嗽了幾聲,阿紮木端來一碗熱水來,說:“你先喝口水,子玉。好.久不見,沒想到再見時,你會成為私鹽販子。”
木香一怔,問:“滕子玉,你就是私鹽販頭頭麼?”
滕子玉發出一聲大笑,笑聲一點也不孩子氣,倒像是一個笑透世間一切的浪子。
他說:“我若是頭頭的話,也不會全身負傷了?我隻是頭頭的劍,用來衝鋒陷陣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木香問。
子玉將熱火喝下去,看著木香,眼睛裏閃耀著火光:“姑娘,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麼?那日,也隻有姑娘好心捐給我銅錢,雖然這銅錢最後沒有到我手中,可是,我卻一輩子也忘不了姑娘的大
恩大德。”
木香說:“你言重了,我也沒幫過你什麼。我就是不明白,你後來發生什麼事了?”
子玉將自己坐直了一些,並沒有回答木香的話,反而自顧自講了起來:“姑娘不知道,在下淪為街頭乞丐後,從沒有人給過在下好臉色看過,隻有那一日,姑娘那雙同情的、溫柔的眼睛,以至於後
來,每當我被人欺負,想自行了斷時,隻要一想到姑娘那雙眼睛,就鼓起了繼續生存下去的勇氣。”
木香歎了口氣,見子玉神情有些恍惚,便知從他嘴裏是問不出什麼來了,便問阿紮木:“阿紮木,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他到底是誰?”
阿紮木不敢看木香的眼睛,說:“木姑娘,我不知你和子玉是怎麼認識的,可是子玉曾經流落於中原,後來被我救了起來,我發現,他有一個特長,便是能幫我很快找到一些玉石原胚,我拿著他找
來的玉石原胚,給工匠們做成玉。我發現他有這麼一個特長後,正想好好用他,沒想到他忽然就失蹤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誰知,竟會在這裏遇上了。”
木香正要問什麼,子玉冷笑一聲,說:“原來你叫木姑娘。木姑娘,你不要再問了,我自己告訴你吧。我是來江南買賣私鹽的,但我不是頭頭,就這麼簡單。如果姑娘要將我交給官府,現在官府通
緝的是頭頭,不是我,姑娘也得不到一點好處。”
木香冷冷地說:“我不需要官府給我什麼好處,但是,我要將你交給官府。”
阿紮木連忙拉住她:“木姑娘,看在我的份上,你就放過他吧。怎麼說,子玉也幫了我好大的忙。”
木香說:“阿紮木,你明明知道瑾玉正在緝捕私鹽販子,我怎麼能不幫瑾玉尋些線索來呢?”
阿紮木說:“周將軍一定會理解的。木姑娘,子玉隻是個孩子,也許是受了什麼人的迷惑,才誤入歧途的。木姑娘你一向仁慈,總不能不給一個孩子一條生路吧。”
木香想,如今官府十分痛恨走私販子,又動用重兵緝拿,也許,這夥人已不是走私鹽這麼簡單了。
若是報了官,也許這個子玉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木香看了看滕子玉,那雙不羈的眼睛帶著點玩世不恭,但並不算太凶惡的眼睛,不禁心軟了下來。
這時,門口響起匆忙的腳步聲,木香趴在窗口一看,外麵剛剛奔過一群官兵。
木香將窗戶關掉,對子玉說:“現在你必須馬上離開這裏,以後再也不要做這種鋌而走險的事了。”
子玉抬頭看了看她,似乎沒想到木香會願意放他一馬,感激地站了起來,跪下對木香一拜:“木姑娘,我滕子玉又欠了你一個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