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所想,而即便這天地隻留了她二人,她也未必能在此刻說出那些在她心裏藏了許久的話。一種挫敗感將她擊垮大半,喃喃道了聲:“五嫂。”便把頭垂下。
楊慶林見田夕來了,心中放心大半,他上前恭敬小聲道:“肅王妃可來了,您趕緊勸勸七爺。皇上那兒,還等著奴才去回話呢。”
田夕點頭,一言不發,在洵晏邊上直直跪了下去。
“五嫂!”洵晏驚呼一聲,睜大眼睛,“這是做什麼?”
田夕的嗓音有些沙啞,淡淡的對楊慶林道:“楊公公,父皇是怎麼吩咐的,勞煩你來說與七爺聽。”
“諾。”楊慶林對田夕拱了拱手,正聲道:“皇上口諭,若寶親王不起來,便命肅王妃一道跪著,直到寶親王起身為止。”
洵晏聞諭一愣,田夕是田國公的嫡親孫女,更是肅親王的正室王妃,皇上如何能下這道口諭?她橫眉,懷疑的看向楊慶林,楊慶林忙道:“哎喲,我的七爺,便是借奴才十個膽子,也不敢做假傳聖意之事啊!”
洵晏曉得他所言不虛,抬頭看了看日頭,微歎了口氣,從地上撐起身子,身後的小德子眼疾手快的上前扶著她。折騰了兩個多時辰,腿早就麻了,她站不直身,幾個內侍宮人極有眼色的上前攙著她。楊慶林讓人將早備下的肩輿抬來。
田夕在碧琳的攙扶下站起,淡淡的瞧了洵晏一眼,對楊慶林道:“這裏便讓楊公公費心了。”
“肅王妃說的哪裏話,都是奴才分內的事。”楊慶林甩了下拂塵,卑謙道。田夕見此,便頷首而去,不再看洵晏一眼。
洵晏想與她說話,又無從說起,隻能眼睜睜的見她走了,由著那道蒼白的背影在她的眼簾中逐漸消失。楊慶林等田夕不見,才恍若無事的對洵晏道:“七爺,您便趕緊去衍慶宮歇著吧,皇上和賢妃娘娘可心疼呐。”
肅親王殯禮之後,皇帝便下了旨,著令寶親王禁足思過一月,不得出王府一步。並令一隊禦林軍日夜守在王府之外。以此作為對她違抗聖意頂撞君上的懲罰。
寧壽宮沉樸低調卻不失皇家大氣,宮中擺設皆有名頭,伺候的太監宮女雖少,但個個都是久隨太後的可信之人。皇帝快步走入正殿,此時太後正坐於殿中禮佛誦經。殿內檀香嫋嫋,木魚聲篤篤響著。皇帝走到太後身邊躬身見禮:“兒子恭請母後金安。”太後已是七十高壽,卻仍是精神矍鑠,她停下手中敲擊的木魚,欲要起來,皇帝忙上前攙扶,扶著她到一邊椅上坐下。太後指著身邊的位子道:“皇上坐吧。”皇帝坐到側位上,關懷的問道:“母後這幾日身子可好?兒子甚是掛心。”
當初先皇早逝,皇上六歲登基,上頭還有幾個年長的皇兄。那時正是孤兒寡母,他雖是九五之尊,卻要和太後二人處處隱忍。宗親大臣麵目猙獰,幾度相逼,太後處處周旋,步步謹慎,慢慢將大權收握手中,除去佞臣逆黨,大炎才能有今時今日的盛世之象。皇帝時常感念往事,對皇太後懷了孺慕之意,更是敬愛於心。
“好,哀家好著呐,”太後拍了拍皇帝的手,寬慰的看著他,又心疼著道:“倒是皇帝你,要節哀啊。”皇帝自洵昊這一故去,老了十歲有餘,聽禦醫說身子骨更是不如從前,哀入心髓啊。太後娘娘擔憂地看著他,這番舐犢情深讓在場的宮人無一不動容。
皇帝歎了口氣,眼角皺紋更是明顯起來,抬頭掃向殿中宮人,朗聲道:“都下去吧。”
“是。”滿室宮人連同楊慶林一道弓身退了出去。
皇帝輕輕撥弄茶盞,良久方道:“朕六歲時,父皇便駕崩了。多年來,未嚐過那父愛如山的滋味,一直是兒子心中的缺憾。”皇太後望著他,皇上的這些心思,她又如何不明白。“朕初登大寶,大皇兄覬覦皇位,竟叫人在飲食之中偷偷下藥,若非母後心細察覺,兒子怕是早已命喪黃泉。”那往事一件件如今說來,真叫人唏噓。皇帝看著太後斑白的雙鬢,那曆曆在目的陳年舊事讓他更覺心酸。
太後握著皇帝的手,道:“哀家知道,所以皇帝對皇子們便格外疼愛一些,對他們更是寄予厚望。如今洵昊去了,還有洵晉,洵陽,小的也有老十四,他在太學學子之中頗有些盛名,江山社稷,不怕無人可托啊。”皇帝笑了笑,眼中的陰霾也散去不少:“他們兄弟之中,倒是不乏英明之人。不過,母後,您算漏了一人。”
太後聞言一愣,望向皇帝的眼中多了幾分思慮。
當日皇帝與皇太後所言成迷。第二日,皇上自肅親王薨逝後第一次踏入後宮,去的卻不是淑妃娘娘的宜壽宮,而是賢妃所在的毓秀宮,據宮人所言,皇上和娘娘漏夜未眠。
三日後,皇帝賜婚尚在禁足的寶親王。
正文 第十四章
寶親王府裏,洵晏坐在六角橫省亭的廊簷下,手中執了一管紫玉長簫,長簫尾端懸著紅色的流蘇,洵晏將簫隨意的晃著,流蘇已有幾分淩亂。
春日的景象總是如此令人振奮,處處顯著勃勃生機。從此處望去,王府偌大的花園最美的一角皆在眼下,但此時,這些美景皆在洵晏眼外,她隻癡癡的望著池邊幾株垂絲海棠。海棠柔蔓迎風,垂英鳧鳧,花朵簇生於頂端,朵朵彎曲下垂,如遇微風飄蕩,嬌柔紅豔。遠望又如彤雲密布,美不勝收。洵晏唇角微翹,薄唇微微啟開,喃喃吟道:“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花開似錦,風姿憐人,那一枝獨秀的萬千情致桃杏莫敢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