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種在他的血液裏的。相比起華人的忍受能力,白人則顯得靈活,黑人則懶散。在有機會選擇更好的工作和前途的時候,會繼續在這個行業做下去的人不是太多。

對他的問題,湯米·瓊斯當時的回答是他除了這個,不會別的,難道去拉斯維加斯扮演貓王,和遊客拍照,一次掙一美元?但這次湯米·瓊斯卻在寂寞的路途上主動說起他的故事來。

湯米·瓊斯說,上次不是說我的搭擋老婆跟人跑了嗎?做這一行,除了老婆容易跟人跑,我們自己也是同樣耐不住枯燥刻板的公路片的。電影裏的公路片都無聊,無聊到要找點事情做,而我們呢,會在別的城市再安一個窩。

常山嗯了一聲,看他一眼。他聽他說過他有一個同居女友,兩人在一起有四年了,女友有一個女兒,是和前任男友生的。但他不介意替別人撫養孩子,他愛那個小女孩,給她買漂亮的粉紅色木馬。

但是湯米·瓊斯說,他在鳳凰城還有一個家。常山一聽,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接著湯米·瓊斯說,他在春田市,有第三個家。常山這下是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湯米·瓊斯說,鳳凰城的女友是一個餐廳女侍,春田市的女友是一個護士。他專接這三個城市送貨的單子,這樣他到了其中任何一個城市,就都可以回家了。枕著女友的胸脯睡覺,而不是在酒吧裏勾搭上的浪□人,或者肮髒後巷裏的□。早上有黃油煎雞蛋、晚上有炒小蘑菇配牛奶煮鱈魚,而不是在快餐店裏吃一盤溫吞的意大利麵。

怪不得前幾次去這兩個城市,一交了車上的貨,在等重新裝車的那兩天裏,湯米·瓊斯總是看不見人影,原來是去過家庭生活享天倫之樂去了。常山聽了默然不語。他的問題看來是個普遍的問題,每個人都想吃家裏的飯菜,有家人的關心。在他是一個少年還隻為養母的拋棄傷懷的時候,身為成年人的湯米·瓊斯則是著手建了三個家庭。

“所以我在這個行業幹了十年,一來是為了這份工資,二來是為了方便。還有什麼比工作的需要更好的借口呢?”湯米·瓊斯說,“我需要這份工作,我愛這個工作。它讓我覺得我是那麼重要,她們都在等我。”

常山表示理解。但是他還是擔心,三個女人三個家,萬一出點紕漏,他的生活馬上就要一團糟。比如,“她們就不提結婚的話題嗎?還是你不想和她們中的任何一個結婚?”常山問。

“我對她們說,等我升了職,在一個地方安頓下來就結婚。”湯米·瓊斯說,“我總也升不了職。我這個工作有什麼好升職的?升成車隊主管,坐辦公室安排調度?我看見字母就頭痛,我有閱讀障礙症。”

“那你就不想和她們中的一個結婚嗎?你不怕她們跑了?就像你的前一個搭檔那樣?”常山想,人家連一個老婆都看不住,你老兄倒好,有三個,人家還都那麼賢慧地在家裏等你。

“我想得頭都破了,也沒想出要娶哪一個,”湯米·瓊斯說,“我覺得她們都很好。如果一定要我選,我會選安妮。”安妮就是有女兒的那一個,“我愛我們的小女兒,這次出來前她要我給她帶一隻貓咪回去。”湯米·瓊斯說起小女兒,煩惱的表情也沒了,猶疑不定也沒了,一臉的慈愛,仿佛那個天使般的小女兒就在眼前,摟著他的脖子叫他爹地,兩個人把頭湊在一起,看一隻小貓咪。

看來對一個男人來說,女人固然必需,但當父親的需求,也同樣重要。有時為了當一個父親,就必需要放棄一些女人。所以奉子成婚的事情在哪裏都有,男人除了通過女人,還能有什麼辦法當上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