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見的?你去北京我請你吃飯就是了。那朋友哈哈一笑,掛了電話。

甘遂晚上在前台取了鑰匙,知道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放心地在茵陳的房間裏過了夜。

去六合挑雨花石,是要直接去長江邊上的挖沙采石場的。一輛卡車開過來,把一車鬥的鵝卵石傾倒在地,附近村民一擁而上,帶了小扒子在石頭堆上翻找。甘遂帶了茵陳在旁邊看著,看誰找到了,就問他們買。

茵陳自己也去挑,在地上撿了根小木棍,仔細地看。一個采沙船工頭模樣的人過來看了一會,覺得一群村民中間雜了這麼一個女孩很打眼,就問她,你是第一次來?茵陳說:“是啊,在南京玩,想起雨花石,就過來了,挑兩塊回去養水仙。”那人說:“好,一般人到了南京既使想買雨花石,也是去雨花台,很少有人會來六合的。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不是想著要靠這個發財,而是把它當為玩意兒。瞧瞧那些人,眼睛裏就隻有這塊石頭值多少錢,根本不是真的喜歡雨花石。”茵陳笑一下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是應當的。”

那人嘿嘿一笑,又問:“你在挑什麼?”茵陳說:“花紋好看的呀,有水墨山川的,日月星辰的,人物動物的,數字文字的。”那人哈哈笑著,說:“也是一種挑法。你先要知道,雨花石是什麼,才知道該去怎麼挑。”茵陳問雨花石是什麼?那人說:“是瑪瑙。”茵陳瞪大了眼睛,不置信地問,真的嗎?那人說當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小姑娘?

茵陳笑說,是奪姑娘。那人再哈哈大笑,“奪姑娘奪姑娘。我說奪姑娘,既然是瑪瑙,就要找凍子,要找半透明的。你就衝這兩點去找就可以了。”茵陳一聽,眼睛一亮,把手下一塊魚子凍的石頭遞給那人看,說是不是這個?那人拿過來一看就誇讚說:“不錯,奪姑娘很有眼光。”茵陳第一次找就找到正宗的雨花石,這一下信心大增,說聲謝謝,又埋頭找去了。

那人踱開,過一會兒到了甘遂身邊。甘遂遞給他一支香煙,那人看一眼煙上的牌子,忙說謝謝。甘遂笑一笑,把一整包都塞在他手裏,說:“我住在齊部長家,住兩天再走。”

他知道他和茵陳這樣的青年男生又是陌生人,在這樣的小城會引人注目,而能夠承包下采沙船淘選雨花石的一定是有一些社會關係的,說不定是河政處的幹事,他要是舉報到聯防隊半夜來查,那就太掃興了。因此先把關係報出來,讓人敬而遠之,不來打擾。果然那人點點頭,收下香煙便走開了。甘遂看一下茵陳到了哪裏,走到她身邊,蹲下來和她一起挑。

茵陳現學現賣,問他,你知道雨花石是什麼嗎?甘遂說不知道,難道你知道?茵陳說,我剛知道的,原來是瑪瑙。又貼在甘遂耳邊問:“不是說地上地下所有礦產都是國家的,我們來挖石頭,算不算盜竊國家財產?”

甘遂搖頭說:“不算。這是縣裏采沙場的範圍,這不過是采沙的副產品,就好像守林員采摘木材上的黑木耳賣,是勞動致富。”

茵陳哦一聲,笑了。舉起一塊石頭來對著太陽光照了照亮,看是不是透明,對甘遂說,你看這塊,漂亮嗎?這個可以叫“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甘遂被她說得興起,也扒拉起石頭來。兩人一會說這個好看,一會說那個像個什麼,嘻嘻哈哈的,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

甘遂問朋友借的房子,是一幢老式的帶花園的舊宅。原是民國時期一個政府要員的別墅,而在此之前,是晚清揚州一個鹽商的藏嬌金屋。後來又幾經轉手,到了甘遂這個同學的父親的名下,如今多半時候都空著。那同學以前就用來招呼他的朋友,甘遂和他關係一直很好,那同學每次去北京,甘遂都盛情接待。有了這一處洞天福地,甘遂才敢對茵陳說來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