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斯托弗?嗨?你在嗎?’

還是沒有回答。他走了,哈利想著,字跡漸漸變灰,然後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

哈利歎息一聲,合上了書。這本書怎麼對他如此了解?怎麼會?它還知道什麼?還有,這裏怎麼冷得這麼反常?西弗勒斯冷嗎?他突然想到。哈利站起身,魔杖指向火焰。 “Concalesco!” 火苗向上躍升,在石壁上投下更加銳利的陰影。

哈利拿起墨水瓶和那本書,偷偷走到西弗勒斯的床前。他還在沉睡。他發現西弗勒斯蜷成一團,棉被緊緊裹住憔悴的雙肩。哈利不禁感到一陣後悔。這裏一直都不夠暖和,他想著,一隻手輕輕地滑過西弗勒斯脊背的弧線。哈利顫唞了一下,隨即放開了手。

你為什麼這麼疑心重重?哈利悲傷地想。不過你完全有懷疑的權利,那本該死的書是對的。他感到心中有一股扭曲的苦澀。我是半個真相,半個謊言,半個靈魂。何況,梅林在上,你已然經曆了太多。一股巨大的悲傷籠罩了他,這悲傷伴隨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極度渴望,想要撫平西弗勒斯臉上那些痛苦的線條,即使在他睡眠的時候。不要避開我,他想,不要。

他靜靜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放下了墨水瓶和那本書,鑽進被子蓋好。過了很久,他才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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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一人。

他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孤單單的,在房間裏。甚至連納吉尼都不。他遣走了所有人。現在,他無法忍受他們;他無法忍受這些人不經思考的讚美,他們無形無狀的恐懼,他們空洞無物的雙眼。他們的眼神都是一樣的——同樣空洞的恐懼,同樣的奴顏媚骨。

出去!他大叫,然後他們急忙跑開了。出去!納吉尼不知所措地跟著出去了,滿心的不高興。之後他必須喂給她柔軟的血肉,才能安慰她,但目前他管不了這許多。

他孤獨地坐著,沉思著。房間的另一頭有一麵鏡子,他看見自己被錦衣華服包裹著,看見自己堂皇地端坐在黃金製成的座椅裏,看見一雙紅眼鑲嵌在一張驚人的麵孔上——

他揮出手臂,五指張開,鏡子碎裂了。

孤獨一人。

他看見自己在孤兒院裏。他看見自己坐在布滿裂痕的水泥牆壁下麵,在潮濕的雨中顫唞。他是灰色的。世界是灰色的。憎恨的烈焰曾經將他的心包裹在一堵火的圍牆裏,包圍在浸滿毒藥的世界中。然而這股烈焰已經消散,隻剩下雨水。他再次孤單一人,悲慘可憐,可憐悲慘,孤單一人。

為什麼?那些他品嚐過的權力的毒藥,那些讓他抬升到世界頂點的力量,都顯得不過是灰燼。那種目的明確的憎恨曾經指導他的方向,引領他的每一個步伐,每一句咒語,每一次謀殺,可這種憎恨也消失了——所以他茫然、失落、孤獨。有什麼目的?有什麼意義?為什麼…

然後他看見了:一道多麼美麗的景象,讓他忘卻了一切。風景中,有黑色的發絲、銳利的雙眼、和蒼白的肌膚。風景中飽含孤獨,充滿渴望。這景象如此美麗,以至於刺痛人心。他無法呼吸。

無法呼吸。

然後,現在,高坐於金色的王座之上,看著地麵玻璃的碎片,他又一次感到了。那灰色的、霧蒙蒙的雨。那種潮濕,那種寒冷。那種毫無目的的迷茫,那些疑問,那些失去目標的痛苦。為什麼…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美麗的景象。他看見了,因為那是世上唯一僅存的事物,因為那是自己生存的唯一目的。

他為此憎恨自己。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