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給了他一個足以使草木枯萎的眼神。“關於灑落的牛奶。真是令人激動萬分的主題。”

“這首詩不僅僅隻是關於灑落的牛奶。”哈利有些辯護地說。“我認為它是在講述世間萬物的虛無,我們的一切作為,一切思想,都好像隻是…呃,好像隻是灑落的牛奶。”

哈利有些驚訝地發現,西弗勒斯沒有再次丟回一句尖酸的評論。他反而緩緩地點了點頭。“是的。那是…我猜他寫這首詩的時候已經老了?”他的嘴角挖苦地抬起。“蒼老而苦澀?”

“蒼老,這是肯定的,不過…我不知道是不是苦澀。”哈利讓自己的目光在西弗勒斯身上短暫地流連片刻,然後低下頭,再次開始翻書。“我還想念一首;讓我找找看…”

“我想這首詩不會又是關於灑落的飲料吧?”

“不是。”哈利說著,找到了正確的頁數。“在這裏。”他抬頭看了看西弗勒斯,然後——然後突然感到,現在這一切是多麼的超離現實,他們的虛偽是多麼不真切:假裝昨夜那些夢境、那些夢魘、那些觸碰都從未存在;假裝沒有任何懷疑、沒有任何秘密與謊言、沒有任何真假難辨的話語像烏雲一般籠罩在他們的頭頂,擾亂他們的每一次呼吸;假裝他們隻是兩個宿舍中的少年,一個準備閱讀,一個準備傾聽——哈利假裝自己並不愛這個男人,他假裝自己沒有這樣熱烈地愛著他,他假裝這樣的愛情不像一團火,在他的身體裏燃燒。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讀。

“假如我有天國的錦繡綢緞,

那用金色銀色的光線織就,

黑夜、白天、黎明和傍晚…”

哈利能夠感到西弗勒斯的目光,感到它毫不動搖地固定在自己身上,那雙黑色的眼睛感染著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湛藍、灰暗和漆黑的錦緞,

我就把這錦緞鋪於你腳下;

可我,一貧如洗,隻有夢——”

在那讓人緊張的一刻,他幾乎結巴起來。可我,作為哈利?波特,作為伏地魔,作為喬納森?弗洛斯特,哈利想,原諒我,因為我隻有我的夢,我的謊言,和除了謊言什麼都不是的一切——

“我把我的夢鋪在了你腳下,

輕點,因為你踏著我的夢。”

哈利讀完之後,房間裏靜靜的。隨著最後一句——他打從心底明白的那一句——哈利抬起了頭,然後西弗勒斯別開了臉。

“真是…傷感。”西弗勒斯努力冷笑著說。

哈利低下頭。“是的。”他的腔調不帶感情。

西弗勒斯鎮定下來,鼓起一切輕蔑的表情,讓它們閃現在臉上。“無聊傷感的最佳例證。” 他狠狠地說。“寫得很藝術,沒錯。但無聊就是無聊。”

哈利猛地合上了書。“西弗勒斯!”他大聲說。他壓製了奔湧而來的憤怒、痛心,以及——以及那一切無聊的傷感。“我很高興你有自己的意見。”哈利把詩集丟回書包裏,很快地恢複了鎮定。“總之,今天是星期天,我還有變形課的作業要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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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克裏斯托弗。’

現在是晚上,哈利又一次坐在壁爐前,灰色的書在膝蓋上攤開。

‘晚上好。’克裏斯托弗寫道,字跡和平常一樣,從容不迫地出現。‘你可曾享受在謊言裏脫身不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