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深呼吸了一下。他瞥向壁爐,又移開了目光。火焰不停地讓他想起萊斯特蘭奇。他輕輕抬頭,眼角的餘光看見床上坐著的西弗勒斯,他的手肘放在膝蓋上,雙手在麵前牢牢扣住,目光緊緊地盯著火焰。他的麵孔看起來凍結了,下顎也似乎緊鎖。

“西弗勒斯?”哈利喃喃道。西弗勒斯好像沒有聽見。哈利吞咽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他隻知道,自己想要——自己需要聽到西弗勒斯的聲音。“對不起,西弗勒斯,我——”

“閉嘴!”西弗勒斯喝道。他猛然跳起來,於是哈利沉默,看著西弗勒斯的手掌捏緊了又分開。“不要——什麼都不要說。”他轉身,在壁爐前來回走著,他的影子在牆上搖來蕩去。

突然地,他停下了,然後對哈利怒目而視。“好了,你想說什麼?”

哈利對著地麵眨眼,希望能召喚出自己能說的任何話語。“沒什麼。”

“沒什麼?”西弗勒斯吼叫起來。“那就走!讓我一個人呆著,你這——”他在最後一刻阻止了自己,眼中閃爍著奇怪的光芒。他冷冷地嗤笑起來,一隻手抓住壁爐架。 “現在我罵你的時候可要小心了,”他不帶感情地說:“否則你可能會在睡夢中幹掉我。”

哈利站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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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塔中的空氣慢慢轉冷,天空由紅變紫、由紫變黑,高塔也隨之吸進了夜晚的冰冷和潮濕。哈利轉頭,目光掃過黃昏的天空,看著它的顏色飛快變化,最後漆黑一片。

他記得那時聚集在他右手的魔法,形成了銳利的刀鋒,足以切割血肉,但這刀鋒又那麼粗糙,會給人造成巨大的痛苦。他記得那時自己帶著邪惡而妖異的愉悅,向前一刺,殘忍的筷感爆發,讓他欲罷不能。當然,在那之後,震驚與恐懼完全吞沒了他,將他帶出西弗勒斯的意識——但那股恐懼並非來自謀殺。而是來自謀殺帶來的快樂。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是個妖孽,他想著,把手舉到眼前。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殺死另一個人類。他的第一次是一個年輕的食死徒,那人有著金色的卷發,臉上幾乎長滿了青春痘。那時,哈利正在和蘿絲蜜塔談論著最近一次布置的防護網,一群食死徒忽然衝了進來,四處發射著咒語。長期的訓練讓哈利在瞬間做出了本能的反應。他閃避開來、發射咒語、構築護盾,同時延展出五感,在屍體和破碎的桌椅間翻滾騰挪,仿佛一個自動操作的機器人,又仿佛野獸的本能爆發。接著他就地一滾,正好撞上一個食死徒,那人的麵具有些脫落,露出半張驚恐的臉,他的魔杖對準了哈利的脖子。他們在瞬間目光相對,兩個人都在過渡驚訝之下什麼也沒有做,然後,在那個食死徒開始結結巴巴地念叨死咒之前,哈利已經把那支魔杖從脖子上擰了下來,然後大吼出一個粉身碎骨咒,把那個食死徒的頭炸得七零八落。接著他跳起來,繼續發射咒語,繼續構築護盾,直到沒有一個食死徒還能夠站立。而赫敏帶著淩亂的頭發和瘀傷的臉,瞪大了眼睛盯著哈利血跡斑斑的衣衫。

之後,他徘徊在一種奇異的眩暈中,每個人都在安慰他。赫敏抓住了他的手;羅恩說了一些笨拙的話;瘋眼漢聲音粗啞地發表著意見,說這樣的事情不可避免。這一切都沒能打破那種眩暈,最終哈利隻能哭泣著進入睡眠。接下來的幾周裏,他使盡了全力,尋找著有關那個死在他手中的食死徒的信息(他的名字叫埃爾伯特?馬歐龍,由母親在家教育長大,不過幾個月前才加入了伏地魔一方),直到他殺了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直到戰爭仿佛厚厚的烏雲,向他傾軋下來,令他徹底麻木。然而他從未因這些死亡而感到愉快。或許最接近愉快的是小矮星彼得,殺他的時候,他的全身都在憤怒中膨脹,然而在此之後,他卻在厭惡中渾身發抖,在對父母的回憶中漸漸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