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萬斛,不可再少!”曹操驟然虎起臉道。
蔡吉亦不甘示弱·仲出手道,“五萬斛稗米·不可再多也。”
曹操的臉色旋即由陰轉晴,哈哈大笑道,“五萬就五萬。但齊侯要在五日之內運抵,五日之後孤要過黃河。此乃軍令!”
“喏。蔡吉領命。”蔡吉長袖一甩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
之後曹操又讓荀攸同蔡吉就渡河、交糧等事務商討了諸多細節。如此這般,兩人一直商討到黃昏時分,蔡吉才帶著趙雲起身告辭。得了糧草與船隻擺渡的曹操,自然是熱絡地親自將蔡吉等人送出了轅門。
此刻目送著蔡吉漸行漸遠的背影,曹操瞬間就收斂起了笑容,滿含殺氣地向身旁的荀攸問道,“公達,孤若先前在大帳內設下刀斧手,汝說會怎樣?”
荀攸先是一怔,旋即回答道,“東萊或會易主。”
“哦?”曹操饒有興致地回過頭追問道,“公達認為會易給誰?”
荀攸不假思索地報出了名字,“太史慈。”
“為何是太史慈?”曹操奇道。
“攸以為東萊之主會易給太史慈原因有三。”荀攸伸出三根手指道。而曹操則露出了說來聽聽的表情。於是荀攸便扳起手指解釋道,“其一,太史慈武勇善戰,在齊軍中甚有威望。其二,太史慈出身黃縣,乃東萊本地人。其三、齊侯府幕僚在蔡吉經營之下已成一體,就算東萊現下捧一幼兒為主,亦能製霸一方。”
“故而孤若殺了蔡安貞便是在為太史子義做嫁衣?”曹操挑眉問道。
荀攸搖了搖頭道,“太史子義自然不能與蔡安貞相提並論。隻是主公若真伏殺蔡安貞,太史子義怕是會興兵為其報仇。與其如此樹敵,不如······”
“不如待蔡安貞與太史子義翻臉之後孤再出手。”曹操替荀攸說出了下半句話。
“司空英明。”荀攸心悅誠服地朝曹操拱手一揖道,“蔡安貞雖才華橫溢,但其卻有一致命弱點,那便是其既無宗族相助,又無子嗣相繼。一旦身死,基業便會落入他人之手。以蔡安貞之精明不會不察,時日一長其定會對太史慈心生戒備。屆時主公隻需挑撥一二,便可令其主仆反目,從而坐收漁利。
“若蔡安貞與太史子義不翻臉,孤又當如何?”曹操不置可否地問道,“太史子義可是與趙子龍一般以忠義著稱。”
“就算蔡安貞與太史子義不翻臉,齊侯府有朝一日亦會分裂。”荀攸斷言道,“蔡安貞無宗族可依,為壓製青州本地世家,其素來喜好任用寒門之士。太史慈、郭嘉、張遼、龐統,莫不如此。然則河朔之地不比東萊那等濱海偏郡,北地世家眾多,蔡安貞若想經略冀、幽二州必得啟用世家子弟。試問以蔡安貞之家世日後又如何壓製得了北地世家?”
“公達言之有理。”曹操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雖說荀等文臣曾為曹操打氣,說他出身名門。曹操本人卻深知自己出身其實並不好,他能有今日成就除了自身的才華出眾之外,更多還是仰仗了曹氏和夏侯氏人才輩出的優勢。可就算是如此,曹操為了壓製豫、兗兩州的世家,防止治下出現分裂勢力,他依舊啟用了大量寒門之士。因此曹操十分理解蔡吉眼下所處的困境。正如荀攸所言,蔡吉控製的地盤越大,日後麵臨分裂的危機也越大。想到隻要蔡吉內部一經出現裂痕,自己便可乘虛而入,曹操便覺割出去幽州和半個冀州無傷大雅。
且就在曹操暗自推演蔡吉內部會如何分裂,自己又能以何種方式介入之時,站在一旁的荀攸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道,“其實主公先前就算設下刀斧手,亦難取蔡安貞性命,畢竟其有趙子龍護身。”
曹操一聽,原本興致勃勃的臉上立馬露出了無奈的苦笑,“是啊。若孤真設下鴻門宴,子龍怕是會先取孤之性命。”
第九十一節 天子之憂
當蔡吉在白馬同曹操瓜分河朔之時,裝載著袁紹屍首的馬竿亦駛進了許都的長街。城頭上的號角將整個城池召喚來見證叛國逆賊的下場。無數達官貴人,平民百姓從四麵八方湧至長街兩側,以幸災樂禍的神情圍觀曾經耀武揚威的梟雄,如何屈辱地遊街示眾。全然忘記了就在半個月前,這裏的絕大多數人還在袁紹的淫威之下瑟瑟發抖,甚至還有不少人在暗自盤算如何向陳天子投誠。
“亂臣賊子!”人群中不知是誰領頭罵了一句。刹那間“亂賊”、“戮屍”之類的謾罵之聲此起披伏。在起哄聲的刺激下圍觀的人群很快就陷入了群情激奮之中,兩側的百姓紛紛拾起街邊的石塊、馬糞丟向袁紹的棺材。更有甚者還想要將袁紹的屍首從棺材裏拖出,像當初的董卓那樣當眾點天燈。
由於蔡吉事先交代過要將袁紹的屍首完整無缺地獻給天子。因此麵對周遭失控的許都百姓,負責護送棺材的齊軍一麵驅散人群,一麵加速向皇城疾馳。可饒是如此當一行人等還是免不了被殃及池魚,挨了不少飛石、馬糞。
漢帝劉協對於許都城內所發生的變故倒是並不為意,在他看來百姓如此痛恨袁賊,完全是民心可用的表現。故而在打賞了一番受累的齊軍將士之後,劉協便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麵,信步走下龍椅,先是得意洋洋地繞著滿是傷痕的棺材轉了一圈,進而揮手下令道·“來人!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