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數日,毫無結果,茫茫人海,兒子到底去了哪了?是不是有什麼不測?
鄭刺史一夜之間愁白了頭。
一天,鄭刺史漫無目的的徘徊在長安的街頭,遠遠的一個送葬的隊伍慢慢的朝這邊走來,悲痛的挽歌傳到了父親的耳朵裏。
多麼熟悉的聲音。父親走到前麵,定睛一看,臉色煞白,手執喪幡,長放悲歌的人正是他苦尋多日的兒子鄭元和。
父子重逢竟是這樣的場麵,這大概是鄭元和最尷尬的時刻了,也是鄭元和的父親最恥辱的一刻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淪落到如此不堪入目的地步。
又聽說兒子在風月場廝混,把麵子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父親,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重重的打了兒子一巴掌。
鄭元和隻覺眼冒金星,身子搖搖晃晃,而這時的父親又甩下一句絕情絕義的話:“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說完,父親拂袖而去,留給鄭元和一個絕望的背影,父親的最後一句話徹底擊倒了這個心力交瘁的年輕人,他暈了過去。
長安街頭多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他就是鄭元和。
被好心的路人救醒後,鄭元和對人生失去了信心,凶肆歌者也不做了,一天到晚,流落街頭,風餐露宿,以乞討別人的冷飯為生。
與其這樣屈辱的活著,不如高貴的死去。鄭元和不是沒有想過死,可是他還有一個心願,死之前無論如何也要再見上李娃一麵,他不信李娃就這樣離他而去,她一定遇到什麼逼不得已的事情。如果見到了她,隻要她親口對他說,她已經不再愛他了,他就會死了這份心,了無牽掛的去赴死。
就是這樣一個願望,一直支撐著鄭元和隨時都可以熄滅的生存意誌。
一個寒風凜冽的冬天,已經幾天沒進食的鄭元和再度餓暈了過去,在朦朧的意識中,他看見死神在向他招手,他想,這一次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一天,李娃買通了看守房門的仆役,從軟禁她的那戶人家逃了出來。
驚慌失措、茫然四顧之際,她看到了他,蜷縮在角落裏的他,衣衫襤褸的他,麵目全非的他,隻是他化成灰她也認得他,因為他是她這一輩子最愛的他。
淚水一下子如泉水般湧了出來,她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抱住了他,失聲痛哭。
她使勁的呼喚他,跪在街頭向路人求救,在路人的協助下,來到了診所。
大夫給他施了幾針,又喂了補元氣的湯藥,他終於睜開了微弱的雙眼。
他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她,那張淚水漣漣的臉是多麼的熟悉啊。
他露出了蒼白的笑容,有氣無力地說,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女子。
後來,李娃變賣了她所有的首飾,徹底絕離了青樓,用她全部的積蓄在長安郊外購買了一座茅屋。
從此,他們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不問世事。
每天,素麵朝天的她一針一線地縫製著大戶人家的服飾,以此賺取微薄的收入,偶爾也去大戶人家做點雜工。
而他,一心一意的攻讀聖賢書,她對他的那份關愛全部化作了他用功苦讀的動力,頭懸梁,錐刺股,每每半夜醒來,她依然可以看見他在昏暗的燈光下苦讀的身影。這是時候,她不驚動他,悄悄的起身,去廚房,為他煮一碗麵條或者熬一碗粥。
他發誓,他一定要高中,一定要回報她對他感天動地的愛。
她也相信,他一定能金榜題名。
這一天終於到來,天寶十年,鄭元和參加禮部會試,中進士及第,接著又應試直言極諫科,名列第一,朝廷授予成都府參軍的職務。
鮮花和掌聲接踵而至,如今的他萬人矚目,而她卻黯然離去。她很開心,又很悲傷,開心的是他終於成功了,悲傷的是她該走了。
她覺得,她隻是一名妓女,她卑賤的身份會阻擋他美好的前程。
可是,她是多麼舍不得他。收拾行裝,走出茅屋,淚流滿麵。她一步一回頭,肝腸寸斷,就在村口,她遇到了他。
他愕然,他抓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她默不作聲,他跪在了她的麵前,哀求他,不要丟下他一個人,那樣他會活不下去,如果要他在仕途與她之間做一個選擇,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她,沒有她,他絕不會有今天。
他說,卿若離去,我當自刎而死,以報卿之大恩大德!
她終於留了下來。
後來,比翼雙飛,李娃和鄭元和一起來到了成都。
李娃也實現了她的夢想,如願以償的嫁給了鄭元和,在大紅花轎上,她撩開珠簾,一切恍然若夢。
在李娃的調解下,鄭元和也與父親恢複了父子關係,從此,相夫教子,孝敬公婆,端莊賢淑,恪守婦道,天寶十四年,安祿山起兵範陽,為表彰鄭元和的護駕功勞,一並冊封為汧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