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日日夜夜,她汪函從來沒有忘記過,她也不敢忘記,她一直在努力,想著有一天她要回報媽媽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可是,現在,親愛的苦難的媽媽……。
媽媽呀……。
天下起了瓢潑大雨……。
汪棟民案件的調查、甄別、審查等等工作進度很快,他已經被轉送到看守所。汪棟民一直聲明他不是故意殺人,是由於和前妻偶然的爭執造成的意外傷害,這就讓案件有了特殊因素。受害人唯一的直係家屬汪函由於一直在病中,所以公安局還是和司徒承德打電話,告知他過去一趟,對汪棟民提出的那些因素,需要受害方做出對這個事件的態度。
司徒承德接到電話,就到汪函家裏去了。
自汪函出院,薑安回省城上班後,司徒承德幾乎是天天過來,特別晚上,他經常給汪函做飯炒菜,經常會帶來許多水果給汪函。汪函讓他經常想起他那無辜亡命的兒子,所以憐憫汪函現在的孤苦伶仃,誘發了他父愛的情懷。
司徒承德想起周愚,他們是曾經的老同學,都有著被時光剝蝕的苦難,又都堅守著各自的情懷。他們那曾經共同的追憶和曾經共同的經曆和命運,讓他們孤獨的人生有著些許的共鳴。所以每當他走近這個家,就感到又熟悉又陌生。
“汪函,看叔叔給你買什麼好吃的了……。”司徒承德走在去屋子的過道上呼叫起來。
汪函打開門把叔叔讓進門,順手接過叔叔手裏的東西說到:“謝謝叔叔,總是給我送好吃的……,”
隨後汪函她在書桌上拿起一個信封:“叔叔,你看,這是我參展作品的獎狀,是第二名,今天下午剛剛收到的……,媽媽,媽媽要是在,她會多麼的高興。”汪函低沉著嗓音說著,把這個已經拆開的信封遞給司徒承德。
那是一個大號的牛皮紙信封,司徒承德小心地從裏麵抽出獎牌,看見一個鍍銀的像鏡框一樣長方形的獎牌,後麵有一個支撐條,拉開可以站立起來。司徒承德把鍍銀的獎牌蹲放在書桌麵上,很認真地用一隻手撫摸起來,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愚,想起她的艱辛付出,想起她曾經麵對的絕望的Rett綜合症,不由得黯然淚下。他抽了一張紙巾擤了擤鼻涕,然後對汪函說:“媽媽會知道的。媽媽高興,叔叔也很高興;媽媽喜歡,叔叔也很喜歡……。”不知道怎麼回事司徒承德鼻子更加醋酸起來,覺得這獎牌太沉重了,這獎牌可以說是周愚一生的心血和苦難,是她一生的期盼。
汪函這時想起她那天出發前對媽媽說:“我不會讓媽媽失望的。”媽媽卻說:“傻孩子,你怎麼樣,媽媽我都不會失望的,記得,參與就好。”汪函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淚珠從她的指縫溢出。很久很久,她抬起頭含著淚眼對司徒承德說:“叔叔,明天,我要拿給媽媽看看。” 司徒承德堅定地點點頭說:“一定,我們開車去。”
司徒承德不知道如何給汪函提起汪棟民的事情,可是不提又不行,等到汪函情緒比較穩定一些,他就嚴肅地對汪函說:“汪函,今天公安局給我打電話了,王棟民提出這是家庭偶然糾紛引起……。”汪函一聽見公安局三個字就沉默起來。現在又聽說王棟民三個字,她突地站立起來。
汪函她在病房時就已經斷斷續續地從薑安和司徒承德叔叔的言談中知道一些媽媽是如何死的原因,這也是她內心最隱蔽最痛心的情節,總是感到有一種強烈的屈辱感。這二十年,這個不負責任的人已經從她的視野裏完全消失,甚至可以說從記憶裏消失。她一直心疼媽媽一個人麵對的勇氣和剛強,在她的Rett綜合症災難中,媽媽的擔當和承受,讓她沒齒不忘。自她懂事起,她就默默地在心裏祈禱,她會努力,不會讓媽媽失望的。可是這殺母之仇,竟然,竟然是這個已經在她視野裏消失了的不負責任的人所造成的。更加可憎的是,現在,還要由汪函我自己來對案刑作出判斷:是故意傷害?還是意外傷害?——這個二十年不負責任的人。
她抬起委屈的臉,憤恨扭曲了她的臉,她撇著嘴巴喊到:“叔叔……,”就再也說不出話來。隻見她猛地一下子撲進司徒承德的懷裏,忍不住的屈辱讓她痛哭起來,司徒承德摟住了這個現在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一隻手不停地撫摸著汪函的頭,流出了男人吝嗇的眼淚。
“知道了,孩子,讓法律自己去判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