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輕輕一笑,“忘不掉的,就不要勉強去忘掉。與其耿 耿於懷,不如換個方式好好懷念。”
那一瞬,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李修然的眼神似乎有些恍惚。 她舉了舉手機,“剛才你沒進來的時候,我給秘書發了條信息,讓她去薩維爾街找最好的裁縫,做一件一模一樣的襯衫。” “可是你知道,那始終是不一樣的。”他瞅著她,緩緩出聲。
“當然,那怎麼會一樣呢?”若依垂眸,端起茶杯啜飲一口,“但隻要有一絲彌補的可能,也值得去努力,不是嗎?”
回答她的,是一室靜寂。
像是預料到這樣的氣氛,她自顧自地說下去:“隻是那瓶 1991 年 的木桐難倒我了。好像那年因為天氣原因,波爾多的酒表現都不佳。就 算保存到現在,也不適合喝了。我搜過酒標,那幅畫,隱喻了葡萄酒 的一生:先是一束盛開的花,之後是成熟的果實,被收割後變成了酒。”
“那並不隻是意味著葡萄酒的一生。”低沉的聲音揚起。 若依抬首,凝望幾步遠的男人,落地窗外,綠樹林立,襯得他整個人越發深沉。
“那意味著什麼?生命,或者愛情?”她站起身,繞過辦公桌,緩 緩走到他麵前,俯視坐在椅中的他,“如果有結果,哪怕零落成泥也好, 就怕有始無終。”
她離他隻有一步之遙。他沒有躲避她的視線,也沒有說話,一時間, 彼此隻是沉默凝望,像是一場暗地裏的角力。
直到她伸手,觸碰他的臉龐。他捉住她的手,發出一聲歎息。 “你這麼執著,有什麼意義?” 她抽回手,冷冷地回了一句:“這就是意義。” 他尚未明白她話語的意思,溫熱的觸感就落在他的唇上,是她的吻。
初時輕柔,瞬間帶了點蠻橫,像炙熱的火苗,偏執地要燒灼他的呼吸。 這是一次甜美的偷襲,有記憶裏久違的馨香與熱情,她姣好的曲線壓著 他的胸膛,隔著襯衫輕薄的布料撩撥,他措手不及,身體比大腦更快做 出了反應,一時失守,數秒後才尋回了理智,雙掌箍住她的肩膀,試圖 將她推開。
可是她的雙手牢牢地抓住了椅子把手,仍然離他很近,近得 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每一次呼吸,看到她眼裏那一絲得逞的狡黠,和 因為情欲而起的媚色。
痛恨於剛才的失控,他冷冷切齒:“你就這麼饑渴?” 她眸光一暗,但並未被他的話打倒:“你敢說你沒有感覺嗎?”
“我是有,”他冷笑,“我想是個男人被你這麼對待都會有。” 她挑眉,玩興已起:“榮幸之至。” 在他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裏,她幹脆坐到了他的腿上,纖指放肆地沿著衣服的開襟滑進他胸口。他渾身一僵,像被燙到一樣,狠狠抓住她 不安分的手。
“柳若依,”他幾乎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她的名字,表情冷到了 極點,“去找葉聽風滿足你。”
她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他的話起到了效果。 她低著頭,他一時看不到她的表情,隻是感覺置於他胸口的那隻纖手,在輕輕顫抖,壓著他的心髒。半晌,那股力量卸去,他卻覺得,心 口有種失重的感覺。
她緩緩起身,退至一旁。 “好啊,就如你願。”她輕聲說。 然後,她拿起手袋,頭也不回地離開。
“你真這麼回答的?”沙發裏的男人,笑容意味深長。
“是啊,為什麼不?”柳若依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我可真是小看了他的意誌力,”葉聽風瞅著表情懊惱的女人,一派看戲的自在神色,“看來在他心中,兄弟比女人重要,可是我從來不 缺女人哪。”
“葉大老板,你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幹,專程來看我笑話的嗎?”若 依瞪他,“門在那邊,請自便,不送。”
“是專程來給你送酒的,”葉聽風踢了踢腳邊的黑色紙袋,“受你 修然哥所托。”
柳若依起身,快步走到他麵前,從紙袋裏拿出包裝良好的一瓶酒。
1993 年的木桐。
“巴爾蒂斯畫的裸體少女,”葉聽風看到瓶身,微微一笑,“因為這個酒標,這款酒當時被美國市場拒之門外,後來又被歐洲藏家追捧。 難得。”
那家夥,明明上心,偏偏口是心非。
1991 年木桐酒標的畫作者出田節子,是巴爾蒂斯的第二任妻子。
1961 年,五十三歲的法國具象派繪畫大師巴爾蒂斯與十九歲的出田節 子在日本相遇。她當時是法語翻譯,還是上智大學法語係的一名學生。
1967 年,二人結婚。1977 年,他們定居在瑞士一座兩百多年的老宅裏, 直到他去世。她是他的模特,也是他的繆斯。她也拿起了畫筆,以他賦 予她的審美眼光,將日本傳統繪畫與西方油畫技巧融合於自己的作品中。
“他有說什麼嗎?”若依輕歎了一聲,問道。
葉聽風搖頭:“我有事去找他,他就讓我把酒帶給你,隻說你可能需要。”
“不如這樣,我開一張支票,你再幫我帶給他?”突然心情大好, 若依忍不住打趣。
“我看還是我現在打電話給他,說我不小心把酒摔了。”葉聽風冷 嗤一聲,拿起茶幾上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