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像看怪物一樣看我。我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當然不想這樣的,可我需要工作,需要錢。我的父母在我十歲時離婚,本就熱愛四處漂泊的他們自此更是蹤跡縹緲,我隨住在高地的祖 母長大,每天推開她那幢小屋的門,就是仿佛望不到盡頭的山巒湖水。
十八歲那年,她去世,從此我離開那裏。雖然上大學不是問題,但是, 隻有看著銀行戶頭上一點點增加的數字,我才覺得安全。
那天,我問助教把上課視頻拷了出來,一遍遍回看。一周後的傍晚, 我在邁克爾?伯格律師事務所樓下等到他,請他吃午飯。
他竟然答應了,灰藍色的眼眸裏笑意溫暖,眼角泛起細微的紋路。 我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心想,他一定不知道,我的心裏藏著一個小惡魔。
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想盡一切辦法不斷出現在他眼前。對於我 的頻繁打擾,他似乎並不介意。他總是說,小孩兒,你又來啦,這次又 有什麼問題問我?
我想他是喜歡我的,因為他的收入是按分鍾來計算的,但他對我這 樣有耐性。
我暗自去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妻子是他導師的女兒,他們的婚姻貌 合神離。
當我把偷拍的照片放到他麵前時,我第一次看到他冰冷的神情。
“你想做什麼?原來你把學法律培養的調查能力都發揮在我身上 了?”他說,語氣諷刺,“她不忠,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
原來他早就看穿了一切,看穿了我對他一直以來的迷戀。
我覺得渾身冰冷。
我已經失去一切了,我的父母,我的祖母,現在,連他我也要失去了。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情況。於是我做了這一輩子最愚蠢的一件事。 那是一個大雪的夜晚,也是我的生日。我帶著酒去找他,說我即將離開。
喝到第二杯的時候,我開始流淚。而他眼神充滿著難以置信與憤怒。
是的,我給他下了藥。而他那麼痛苦,卻始終沒有碰我。即使是幾乎半裸的我,像個瘋子一樣撕扯他衣服的我。 然後,客廳的燈大亮。他的妻子和友人出現在我們麵前。他的第一
反應,不是躲閃,而是將外套罩在我身上。
他跟我說:“對不起。”
是我的錯。他卻當著別人的麵,跟我道歉。雖然他什麼也沒做。
那年冬天快結束的時候,我聽說他離婚了,他的導師兼嶽父,一位 在司法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當眾告訴他,他從此在法律行業再無機會。
在咖啡店打工的時候,我看著他的前妻在街對麵,和一個男人親吻,就像我當初偷拍到的那張照片一樣。可是,誰又在乎呢?
大多數時候,人 們關心熱鬧的表麵,多過沉默的真相。
春天到來的時候,一位咖啡館的客人突然問我,願不願意嚐試拍電 影。我看著他那張有些熟悉的麵孔,問:“去哪裏?”他說:“美國。”
竟是那麼遠的地方。 我沒有立即答複。那天夜裏,我去了一家新開的餐廳。我站在門口,
看著裏麵那個熟悉的背影,淚眼模糊。曾經的他,穿筆挺的西裝,襯衫袖扣無一不精致。如今,他穿著簡單的灰色 T 恤,牛仔褲,手上拿著剛 擦完的紅酒杯。
可是,他仍是我心裏最迷人的男子。 他轉過身,看見我,語氣客套:“對不起,打烊了。” 我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不停地流眼淚。
他走到我麵前,慢慢關上門。我聽見了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你走吧。
大半瓶威士忌,開啟了一個塵封七年的故事。若依紅著一張臉,睨 著喝倒在她身旁的米勒,咯咯地笑:“你真差勁,都走到那一步了,還 是沒辦了他。”
“可不是,”米勒雙頰猶淌著淚,也是笑得直不起腰,可又像想到 什麼似的,慢吞吞地問,“你行,你都做什麼了?”
若依緩緩彎下身,湊在她耳邊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告 訴別人。”
“我保證不說!”米勒嚷著,拍她的肩膀。
“我不僅辦了他,我還……”若依嘿嘿地笑,“不行,我不能告訴你。”
“你真不夠朋友,罰酒!”米勒不滿地嘟嘴,又給她滿上一杯,“你都見到我喜歡的人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歡的人長什麼樣。”
“好吧,給你看,在我手機上。” 夜色深濃,雨漸漸停了。深藍的天幕上,彎月如鉤,靜靜注視窗內
笑鬧的一對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