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時重說:“小小知州而已,算得上什麼高官!這種人員升遷根本不需要韓尚書親自過問,如果有用人不查,應當是考功清吏司的過錯。”
小皇帝皺眉:“這個什麼考功司的官員呢?”
“臣吏部考功郎中華奉賢拜見聖人。”
小皇帝怒斥:“小小考功郎中敢壞大梁吏治?你該當何罪?”
華奉賢說:“聖人容稟。陝州知州,原來的洛陽縣令,有一女兒入了洛陽王府。洛陽王殿下帶著聖人的親筆信到吏部找微臣,微臣才不得不遵旨啊!”
小皇帝臉上的尷尬能掛下一大盆:“啊!還有這事兒?朕怎麼不記得!”
華奉賢弱弱地說:“聖人的親筆信還在臣家裏香案上供著呢。”
小皇帝坐不住了,推諉說:“啊!這個,朕記不得了。”
錢時重說:“聖人不知有此事,莫非是洛陽王矯詔?臣請聖人嚴查此事!”
小皇帝憤怒起身:“嚴查嚴查,整天就知道嚴查,你怎麼不查查自己的腦子!韓書榮無罪,錢時重閉門反省一個月,退朝。”
風雲詭譎的文人政治鬥爭,最後竟然變成了搞笑的皇家徇私事,最不甘心的就是徐平成。
徐平成質問李平:“那麼多例子你不舉,怎麼就偏偏舉了洛陽縣知縣。”
李平說:“這些底層的官員,鮮少有政績特別突出或者特別糟糕的,舉別的例子做證明,說服力不強。”
“洛陽知縣貪贓受賄還被升了官,下官便提了他。下官隻知道徐家是洛陽王的姻親,哪料到一個小小妾室的父親也值得洛陽王殿下去求告聖人啊。”
徐平成更惱了,是啊,洛陽王竟然為了一個妾室的父親去求聖人,置正妃於何地!置徐家於何地!
今日,群臣都到了文華殿,遲遲不見小皇帝。
又在搞什麼?
是昨夜沒睡好,還是吃飽了就困,還是做了噩夢?總之他有很多理由吃完早膳再睡一覺。
群臣等得心急,結伴想去乾清宮找他,才走到建極殿外,就見小皇帝自己在地上轉來轉去,一眾隨從在旁邊當木頭。
行過禮後,韓書榮問:“聖人這是在鍛煉身體嗎?”
小皇帝說:“不是,朕聽皇後教訓朕呢。”
“她罵朕拿國之公器做人情,敗壞吏治實在太不應該,對不起先帝的厚望;還說若不是看在當時朕還年少的份上,一定會打朕手掌心的。”
“皇後還說,‘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讓朕奪了那陝州知州的官職,永不再用,還要朕保證永不再犯。”
“還,還——”小皇帝偷瞟眾臣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還說讓朕不能聽信一麵之詞,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堂堂一國之君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非常真誠地道歉了。
群臣紛紛勸慰,沒有一個再指責他的,他才又威儀堂堂地去了文華殿。
這一日,王家向徐家告狀的人也到了,對著徐三孤哭訴一番,徐三孤便讓人替自己寫了奏折,換上常服,進宮去了。
文華殿裏的氣氛總是和睦的,哪怕底下再多暗流——
韓書榮會不知道是徐平成在搞自己?但依舊笑容可掬地跟他說話:“山東清吏司可有清算出山東各地的產糧和賦稅?”產糧和交稅是考察地方官最重要的方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