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寫邊搖頭,便是戶部在她手裏,隻怕也是一塊燙手的山芋。
漕運下麵寫“開支情況”:其一,疏通漕運;其二,臨時減免。其三,軍需器械。
漕運就那麼一點點,難以往外勻了,若再加重賦稅,恐怕會損害大梁的商貿往來。
錢明月眉頭緊皺,僅僅例行公事的開支,朝廷都要緊巴巴地過,她還想興建武學,想疏浚黃河故道,這些都需要很多銀兩,錢從哪裏來呢?
史書記載前朝末年朝廷能夠輕易拿出三十萬兩白銀,為什麼本朝窮成這個樣子?銀子去哪裏了?
銀子不能吃不能喝,不會腐爛不會黴變,必定還流落在民間。
大梁有近兩萬萬人口,若一個大家庭15口人,每個家庭一兩銀子,還是一千三百多萬呢。
何況有些大戶人家,紳士豪門,能夠輕易拿出千萬兩白銀,若能把他們手裏的錢收到朝廷手裏,那戶部就成了第二個北門軍,再也不能鉗製她。
錢明月往下看,看到紙上的鹽鐵稅。鹽鐵是每個家庭必需品,先說鹽——
邊關戰事已畢,今年不用鹽引開中法為邊關籌集軍餉,鹽稅收入應當相當可觀。
不,往年也沒用鹽來置換邊關糧草,為什麼朝廷還是那麼窮?鹽稅到誰手裏了?
錢明月這才發現,自己對鹽務沒有什麼了解,寫了個紙條,命人去問文華殿大學士姚尊儒。
姚尊儒很快遞回來答案:“大梁有七處鹽課提舉司,四川等地鹽稅交由布政使,由布政使轉運朝廷。”
“兩淮鹽稅直接輸送朝廷,或供宮廷采買之用。鹽引開中法,亦用兩淮之鹽。遼東煎鹽提舉司鹽稅供遼東各衛軍餉。”
不光鹽稅,其實很多雜稅也是這樣,每個地方政府就近交給附近需要花錢的地方,比如軍隊,比如工事。
這是太祖爺定的製度,有他的考量在:這年代,運輸不便,糧食銀兩往來運輸著實艱難,那麼大一個國家,將錢糧千裏迢迢運到京城來,再不遠千裏發到兩淮某個衛所去,看起來是白費了不少功夫。
太祖爺想將財物就近運送給需要花錢的地方,這個用意是好的。
然而,這個時代並不具備“去中心化”的條件,硬是在財務上去中心化,就導致了權力中心的疲軟與捉襟見肘。
錢明月皺眉:“這鹽務管理,怎一個亂字了得。”
李蘭英恰好來給錢明月添茶,聞言說:“奴婢倒是知道一件跟鹽有關的故事。”
錢明月不喜歡宮人幹政,但伺候先帝的老人講個故事總是可以的。
“什麼故事?”
李蘭英說:“齊王為了嫁女兒,曾經拿過兩淮鹽稅上萬兩,後來又上書給先帝爺哭窮,先帝爺雖然沒將他怎樣,但也很生氣,後來免了那個提舉使的官。”
是了,鹽稅的管理那麼混亂,豈不是一塊無主的肥肉,誰都能過來咬幾口。
大梁的國庫就這樣敞開門放置在民間,任由皇親國戚鯨吞,鄉紳胥吏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