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的確美得不可方物,一樹樹粉色的花像粉色的雲彩懸掛在空中,恍惚間好像是正值花季的蟠桃園。
以往,錢明月總愛拗幾句詩寫景傳情,再不濟也要背上幾句應景的詩,仿佛這樣才不會辜負春光。
可現在,錢明月沒有分毫那心情,桃李爭春的美景,在她看來隻有喧囂和吵鬧。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如今滿心滿腹憂愁,哪裏還能品味詩情畫意。
錢明月不由得對自己有些失望,她終究還是活成了這無味無趣的樣子。
夜裏,錢明月輾轉反側,許久才入睡,夢裏,前世和前半生的經曆像電影那般一幕幕閃過。
曾經,她有一顆靈敏的心和善於發現美的眼睛,無論身處閨閣時看到的江南小橋流水人家,還是邊關和談時看到的無定河畔那大漠孤煙,她都能閑適地去欣賞。
現在,怎麼不行了呢?
懦弱,庸俗,無趣,越活越往回了……夢裏,不停地有人指責她。
最後,她看到小皇帝指著她的鼻子痛斥:“你這個女人,眼裏隻有權勢!滾!”
他竟然這樣看她!錢明月氣得要跟他吵架爭辯,可是卻開不了口,說不出話,活生生氣醒了。
錢明月坐起來,揉揉眼睛,看天依舊一片漆黑,心裏也一片黑暗。曾經,睡醒一覺天還沒亮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現在,漫漫長夜變得無比難捱。
錢明月像烙煎餅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像過了幾個時辰,天還沒有亮。她索性不睡了,起身走了出去。
“娘娘——”睡在床外麵的宮女桂英惺忪抬頭,“娘娘渴了嗎?”
錢明月搖頭:“不用,你睡吧,本宮隨便走走。”說著便走出大殿。
桂英忙起身追上去,睡在殿外的內使也驚醒了,一並追出去。
錢明月憑欄站在殿外,天陰著,夜空中沒有月也沒有星,近處的宮牆和遠處的飛簷像隱藏於黑暗的巨大怪獸,仿佛這裏麵的一切生靈都是它的點心,隻要它願意,隨時都會一躍而起,將他們生吞下。
她有些煩躁,也有些消沉。
一件衣服落在她背上,錢明月轉頭,王詩韻還踮著腳尖:“夠不著,娘娘您自己披好衣服。夜裏還很冷,您穿得太單薄了。”
錢明月自己披好衣服:“謝謝,還真是冷了,姐姐把你也吵醒了。”
宮人不知道怎麼勸皇後,特意把王詩韻叫醒了。王詩韻笑道:“詩韻白天還能睡,娘娘睡不著嗎?詩韻陪您聊聊吧。”
錢明月不知道怎麼開口:“倒也沒什麼事情。”
王詩韻善解人意地說:“每天都是晚上睡,也沒什麼新意,偶爾看看夜景也是挺好的。這夜裏多安靜,比白天少了幾分喧囂,還挺美呢。”
她隻是安慰錢明月,卻上錢明月愈發難過。
美與詩意說到底是在人心裏啊,你看,哪怕是陰天與黑夜,王詩韻還能感受到靜謐美,而她心裏隻有惆悵與消沉。
“夢到了以前的事,少年事。”
王詩韻感慨:“小叔曾說過,多少成年人的崩潰,是因為夜深忽夢少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