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不語。

蒼弦說:“他即是為了你而失了性命的,你就該將他的那一份也活下去,不然,又怎對得起他?”

原來,他說的知道是指這件事。

後來,我答了蒼弦在我昏迷之前問的問題,我不隨你回紫陰山,我該回的應該是紫陽山,那才是我活了五百年的地方。紫陰山與紫陽山是兩座相鄰的山,但是,蒼弦,我們回不到從前了。

從我遇見墨晨開始就注定回不去了。

離開別苑之前,我將金玉良緣放進了一方錦盒裏,在墨晨最後站的那株桃樹下挖了一個很深的坑,從此,就用金玉良緣來陪著墨晨罷。

我與小倉一同回紫陽山的,蒼弦沒有與我們一起。最近,小倉經常化成人形,大抵是怕我太孤獨,便化作人形來陪我。

在回紫陽山的路上,聽到了關於蘄國皇宮的事。年逾半百的皇帝因為痛失愛子,舊病複發便纏綿病榻,這幾日連早朝也沒上。聽說前不久便急急召回了前些年被派去邊境做藩王的二王爺,如此緊急,隻怕那皇帝也知曉自己命不久矣。

我跟小倉說在原地等我,我去去就來。這裏離蘄國的京城不遠,我捏了妖印,快速挪移到皇宮裏頭。

我在病榻上的皇帝見了我也不驚訝,隻是淡淡道:“你是來帶朕走的罷。”

我答:“不是。”

他咳了幾聲,臉上一片泰然,看著床梁,他微微開口道:“朕好像,好像看到朕的的晨兒了……”

我看著他,“你說的是墨晨?”

“唔。”他繼續撕心裂肺地一陣咳,病得不輕。一陣巨咳之後,他仍緩緩道:“他是,他是朕最喜歡的一個兒子,從小,朕就待他嚴苛,每日查看他習武念書,從來不曾誇過他亦不曾對他笑過,現在他不在了,朕想對他笑一次再誇他一次……咳咳咳……”

我看著喘著息難受的樣子,一雙下陷的眼睛積滿了淚水,幾分蒼老的容顏上盡是悲涼。

我看著他,心裏愧疚,他最引以為豪的那個兒子是為我而死的,我欠了他的。他依舊在咳著,我掐指算了一下他的陽壽,還有些日子,但是這些日子他注定是要在病榻上痛苦地挨著。

我知道若是我用妖力強行延長他的陽壽會讓他無法在入土後轉世投胎,所以,我便用妖法為他療了傷,讓他這些日莫要活的這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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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情至深時許生死 ...

幫他療了傷後,我便離開了皇宮。回到小倉等我的地方,小倉看到我便過來扶著我,“怎麼受傷了?”

我搖了搖頭,“不打緊。”

用妖法療傷,除了會折損修為,也會傷及自身,這點我清楚。

我看著小倉道:“小倉,你可想快些提升修為?”

小倉怔怔看著我,“小白,你想做什麼?”

我想將自己的元丹給他,免去了他幾百年的苦苦修行。

“若是得了我的元丹,你便可……”

“然後你就灰飛煙滅是不是?”小倉打斷了我的話,咬牙切齒地看著我,“若是你真的這麼做了,你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墨晨,他是為了你才死的,難道你就不能珍惜他給你的這條命?!”

我苦笑,墨晨不在了,我活在這個世上便是行屍走肉,與灰飛煙滅有什麼區別?

小倉扶著我往馬車上走,“你的元丹和你的性命給墨晨好好留著,別再想一些荒唐的事了。”

我看著他,語氣中多了幾分平緩,“那你告訴我,我活在這個世上還能做什麼?”

小倉看了我一眼,恨鐵不成鋼的稚嫩語氣,“你以前沒遇見墨晨是怎麼過來的,五百年你不是照樣活過來了嗎?”

是呢,在遇見墨晨之前的五百年我都是這麼過來的,怎麼遇上墨晨之後,沒了他就覺著自己會過不下去了。

墨晨離開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我回到了紫陽山。那座廢棄的宅子修不好了,小倉連著蒼弦一起為我修了一間木屋,就在以前那宅子的旁邊。

蒼弦還是住在玄清宮,如今的玄清廟,玄清廟裏的主持曾是玄清宮的一名弟子,如今蒼弦回來他自然是要收留的。

我和小倉住在一起,他忙於修行,而我卻每日在房中對著窗外的一簇青竹坐一天。竹葉蕭蕭,一有風便會發出沙沙的響聲。若是有雨那一蓬老綠的青竹便立即換成了新綠,一株破土不久的竹還是筍的外形,夾在那一蓬竹之間,甚是搶眼。我靜靜地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每日看著,從朝陽看到落日。

蒼弦隔三差五過來看我,他泡了茶,他說是取晨間的露珠泡出來的。我看著手中的茶盞,水麵上倒影著我的容顏,幾分憔悴幾分哀怨。

蒼弦說:“莫要把自己熬出病來了。”

“我是妖,不會生病。”若是可以我倒是想生一場大病,然後離開這萬丈俗世,名正言順地了結心中所有的牽掛。

夜晚,微涼,有風,無月。

我進了小倉的房裏,對他睡夢中的他施了昏睡的妖法。坐在床沿,持起他的手,將修為了渡給了他一些,反正,這些東西我也不會再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