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適度中毒的單身黨,我曾經對婚姻存在畏懼。
我對於世俗的日子不感興趣,對可能出現的在超市買米買菜、在廚房煮飯煲湯、在客廳拖地灑掃的場景有本能的抵製,害怕婚姻把我囚禁在油鹽之間,無法透氣舒展。
我期待文藝青年的生活按當時的狀態向下延伸,有書籍、咖啡和電影,兩個人的晚餐,不用做飯和洗碗。所以我許諾自己,即便是婚後,也要盡力保持原有的軌道,不要讓庸常瑣碎腐蝕我的生活。
第一次去他家,我帶了一本雜誌。那一期的封麵上,我戴著一頂小紅帽,化著輕度濃妝,微笑著麵對觀眾。因為是藝術照,封麵上的我已經有些失真,半俗氣半洋氣。他的妹妹拿著雜誌,驕傲地指著我的照片對客人說:“這個是我嫂子。”我心下有點大驚失色,無法把“嫂子”這個稱謂與自己聯係起來。
我勸小姑:“別叫嫂子,叫我姐姐。”
在我看來,“嫂子”這個稱呼一點也不洋氣,總有些黃土高坡的味道,還有些苦情。我看過一個關於嫂子的電視劇,嫂子承擔了婆婆的角色,要撫養丈夫的弟弟妹妹,承擔上一輩的責任,不堪負荷的生活需要支撐,有拔苗助長的德高望重。這對於一個背包裏常年裝著蘋果電腦,時常穿戴整齊得像一個白領,肚子裏藏著一兩首英文歌,時不時與一些老外朋友廝混的我來說,總有些遠距離的喜感。
我期望付出和得到都基於輕鬆愉快,像無印良品一般簡潔清爽,而不是淚水與拖累;我害怕父母與子女之間是一種“拉扯大”的關係,寧願彼此可以有不莊重的戲謔,抗拒讓人沉重的儀式感。我看過了很多婚姻給人帶來的灰頭土臉,希望我可以自如調節,享受一段新結成的關係;我理解自己對婚姻的欲迎還拒,擔心生活內容因此有質的改變,希望一生都可以有被包容的特立獨行,而不至於被磨損失去全部個性。
我的母親就是一名嫂子。父親與叔叔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血緣上的相對不同,並沒有影響他們的關係。叔叔家在農村,日子有些艱難。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過來,帶著自家的雞蛋、醃製的蘿卜,或者是曬幹的紅薯片。母親就會出去買魚買肉,在廚房裏張羅一桌菜,邊揮動鍋鏟邊有些唏噓歎息,臨出門的時候,塞給叔叔一些錢。母親的圍裙,是我關於嫂子的最深印象,周身的煙火氣息。
結婚那天,老公帶我端著酒杯在各個酒桌前轉。我穿著大紅的敬酒禮服,像個傳統的小媳婦兒,喜氣洋洋跟在他後麵。到了他舊同學那一桌,有的認識,有的不熟悉。他們勾肩搭背,有完全不見外的自然親昵。
“嫂子好,我是咱哥的同學,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