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跪著一個女婢模樣的人。

曹孟德大步邁了進去,人還沒站定,聲音便利落而出:“找我有什麼事?非得這麼急?!”

丁芷嫣屏退其他人,除了他和她,還有那個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婢。

曹孟德斂眉。等丁芷嫣慢慢地喝了口花茶潤了喉嚨,這才慢慢開口,道:“能請得動你的,當然是件急不得的事。你這麼急著趕來,大概還沒時間好好看看熟人,你先慢慢看。”

曹孟德擰著眉,語氣因她這一番不著頭腦的話兒變得僵硬,脫口便是那個混球一樣的女人以前常對他說的話,“你搞什麼鬼?”

丁芷嫣的眼風不動聲色地瞥向地上那個小女婢身上,曹孟德跟著看了一眼,似是明白了什麼,道:“你管教你的丫頭何必叫我來觀摩,莫非是要征求我的許可?”

本是一句帶著冷嘲的話,卻叫丁芷嫣抓到了把柄,她微微而笑道:“這件事,我還真得須得你的許可才能罰她。”

他冷冷地撇唇,“不必了,那是你的事。”轉身便要離去。

丁芷嫣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管她也罷了,難道連她肚子裏你的親骨肉也不管了麼?”

丁芷嫣的話猶如千年寒冰凍住了他的腳,他在原地僵了一僵,隻覺得哪裏有什麼東西轟地一聲,崩塌了。但現在顧不上那是什麼!他機械地轉過身,目光似乎也被凍僵了一般,很慢很慢,才彙聚到捧著茶碗抿了口涼透了的花茶的丁芷嫣身上,又很慢很慢地,移到地上那個抖得更厲害的女婢身上。

哈哈,她的肚子裏,有他的親骨肉?!他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許久,他聽見自己有些幹澀的聲音在說:“你在胡說什麼?”

丁芷嫣這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唇邊斜著道弧度,看不出是笑還是其他,道:“我胡說?”她把目光轉到那女婢身上,聲音放柔了些道,“茉兒,他到現在還不相信,你何不把頭抬起來讓他好好認認你?”

地上的人聞言,慢慢抬起頭來。

丁芷嫣輕撇著紅唇道,“還有印象麼?洞房花燭那夜,你出了我的房,去哪裏,還用我一點一點幫你回憶麼,曹孟德?”

終於,崩塌的那些東西塌盡了,隨後奔湧而來的,便是那一夜他以為隻是一場真實而又毫無根據的春/夢裏那些細致輾轉的纏/綿。

丁芷嫣放下手裏的茶碗,再晚一些,她就端不住了。以為看到他現在這樣子,心中多少會解氣一點點,因為隻要他來了,那就注定她走。最後她得不到的,他也沒得到,彼此可憐彼此。

可是她知道,自己並不好受多少。從那個賭約一開始到現在,她隻有讓花茶的氤氳化開她眼中的水澤,讓自己一身花裏胡哨的華服將自己的顫唞隱沒,再讓咬著牙根平靜說完的話來掩飾自己心中那方難平的恨意。

嗬,這世間的情愛,果真是會讓人瘋狂的啊。

他似乎想起了所有,身體因為僵硬而繃得筆直,周圍正靜得連一根針落地也能清晰可聞,‘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從他手裏滑落,沿著青磚地板滾了兩圈,慢慢停在腳邊。那是一枚還沒來得及放回去的黑子。

……

東方漸露魚肚白,他都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花廳的,有所意識時,耳邊的聲音一棵不知名的小樹被晨風清露吹打得嘩啦啦響。

曹孟德怔怔地凝視著那棵樹下隨風輕輕晃動著的搖椅,和那盤未完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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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折】不識,燕歸來

【031折】不識,燕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