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掙紮著卻使不上力氣。

我知道在這個時候要他走,比直接要了他的名還難受。可是他已經盡力了,而前方還有想置他於死地的人源源不斷地冒出來,他的血,不夠流啊。

我握緊韁繩,回頭看曹洪,看他滿是血汙的臉上咧開一個燦爛的笑,一如當年那個在人群中安靜挨揍的的少年,等那些人打夠了才自己慢慢爬起來,抹去唇邊的血汙,黑黝黝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燦爛:“大哥,三百二十一拳,兩百一十二腿,我還能站起來,你得收我了!”

塵世灰飛煙滅間,那少年已不見,隻聞當年聲,“好好待我大哥,後會無期!”

身下的戰馬驀然受了劇痛和驚嚇急速向前飛奔。我忙勒緊韁繩,穩定重心再回頭時,身後血色殘陽,殘破的衣角無聲翻動,站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竟顯得異常瑰麗。

身後張開密集的黑色箭雨,在它們釘上那一動不動的人之前,我咬牙回頭不再看那越來越遠的身形,任淚水肆意地淌下來,緊緊地抓著韁繩和身後已經靜無聲息的人,不敢作任何停留,隻做亡命天涯奔跑。

西長安,血殘陽,漸行漸遠漸無影。

☆、【050折】生死,兩相茫

【050折】生死,兩相茫

一路上隻有疲憊拖遝的馬蹄聲。為了擺脫追兵,舍小路而取大道,在岔路決定走那條大道之前,我割了身上的衣袍給馬蹄各包上一層厚厚的‘布鞋’。再回頭,已經看不出身後的馬蹄印子了。

亡命奔了一夜,在天際微微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我的手已經拽不動韁繩了。度過了最危險的一夜,膽子倒從塑料袋級升到麻袋,放了手任馬兒順著回酸棗的小道慢慢走。

那些追了一夜的人,倒過頭來再追的時候,麵對三十裏前的那個岔路口大概得費上一點腦筋想想我們會走哪一條道兒呢。很簡單,我去追曹孟德的軍隊時,走的就是這條小道,所以我熟。等他們做好決定,我們已經回到酸棗大營了。

背上還能感覺到曹孟德輕微的呼吸,背上已經感覺不大那片微熱濕/濡的存在,有些許微微的涼意。

昨天那個夕陽嗜血的黃昏,我選擇不回頭,一路逃亡到底。等驚慌過境才發覺身後的人在顫唞和背上越來越滾燙的濕/濡,我更不敢回頭。

人對受傷的宣泄有很多種。

像我,15歲那年知道自己的雙腿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樣的時候,水木陪了我一整天,我依舊和平常一樣,正常吃飯,正常微笑,正常和她說我的新故事,正常到我還是以前那個正常的陳嵐嬗。

可是等水木放心回去之後,我獨自在牆角坐了一夜。

那一夜可真漫長,閉了燈的黑夜就更長了。有星光從窗口零碎地灑進來,想去拉上窗簾,卻站不起來,可是我不想爬過去。於是抱著自己的腿竭盡全力把自己所在暗角裏,敏[gǎn]得碰不得一絲光亮。

那時的情緒如一隻驀然脫離禁錮的猛獸,瞬間將人吞噬。有專家在分析說動物受傷之後會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才開始靜靜地舔/舐自己的傷口。它們毫不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外界,人其實也一樣。

那一夜我就是那樣抱著自己在顫唞,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悲傷,而是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甚至連自己也不願看到一個脆弱的自己。

我背對著他,看不見他,卻感覺著他。從來沒有這麼慶幸過,因為我們看不見彼此的脆弱。

我抹去臉上的淚痕,唇角微微上揚: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等旭日徐徐東升,新的一天在開始,活著的人也需要繼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