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支撐不住,倒在榻上任自己被冰冷覆蓋。

後來才知道當初曹孟德在生死一線時,他身後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將回來求援過。隻是那時還在理智與情感中掙紮的他錯過最佳時機,下麵的人將那出言不遜的少將處以軍刑,執意不肯支援,任那少將在軍帳外跪了幾個日夜才等到嵐嬗和曹孟德的歸來。

他將連埋進柔/軟的錦被裏,任其吸收冰涼的水漬,原來老天從來就不曾眷顧他,失而複得再失卻,比無底的深淵更深,更可怕,更令人絕望。

☆、【051折】生死,兩相茫

【051折】生死,兩相茫

西進討伐一戰,曹孟德近乎全軍覆沒。死裏逃生一劫後,曹孟德和袁紹徹底決裂。

另起義軍,這就是他的開始。

可是這個開始的前提是,要我回譙縣。

七月流火,我卻覺得周身冰冷。再看他那神色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換做以前我應該學他耍些無賴,隻是無端地腦子裏一片空白,一個字也說不出。

親曆戰事,每每午夜夢回我都會被那當胸一箭驚出一身冷汗來,還有那人憤懣的眼以及那句“我曹孟德從來不需要女人為我擋箭”的話回響不絕。我懂他要我走,是要保我在這亂世之中性命無虞,我沒的拒絕更無從拒絕,他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想陪他走下去,卻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的成就。

“你可還有話說?”曹孟德低啞的嗓音驀地將我從沉默中拉了回來。

我抬起眼睛,目光細細摩挲過他臉上的每一道傷痕,我想說我無話可說,可話跳出喉嚨來連自己都始料不及。

“曹孟德,你可以什麼都不爭了麼?”

我以為他會震怒於我此刻的無知,可是沒有。

他依舊靜坐在對麵,連一絲怒意也感覺不到,就連眼睛深處也是淡然無波的。

曹孟德聲無波瀾道:“這已經不是可不可以爭,而是非爭不可的事實,否則我怎麼麵對那些為我流盡最後一滴血的戰士?嵐嬗,到這一步,誰都沒有退路了。漢室天下已經名存實亡,過去他姓劉,現在可以姓董姓袁,將來也可能是我們曹家。這天下姓什麼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什麼姓可以結束這亂世,讓人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孩子有父親,妻子有丈夫,老人有兒子養……”

他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終歸明鏡塵埃了無跡,沉默了一陣,方又說道:“你,可還有話說?”

我搖搖頭,還說什麼呢?一個有抱負有理想的偉人站在我麵前,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扼殺了吧,史上還沒有我這樣的千古罪人呢。

“你……”

我覺得這人說話吞吐了半天,不像他的性格,於是打起精神聽他說,誰知視線剛這麼兩兩對上,他又打住了。

我試著問問:“你想要說什麼?”

曹孟德低下眼瞼,遮去眼中的神色,片刻再抬起來時,人已經恢複常態,“我讓小韋送你回去,路上不能太招搖,你們裝扮一番他一個人也足以護你周全。”

“嗯。”原來是安排人遣送我走呢。

“……回去……順道看看子修,幾年不見,想必現在連我都不認得了。”

“嗯。”原來是要我給他兒子帶好呢。

“……還有,有時間去看看我爹。”

“嗯。”原來是給老爺子帶好呢。

“……”

“嗯!”前麵應得太順,後麵他話還沒說出來我就慣性應道,反應過來時,曹孟德正愣愣地看著我。

當然不能讓他認為我前麵都是在應付他,於是連忙岔開話題,“還有嗎?要不要也去看看劉老頭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