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病從心起(1 / 2)

毛德誌看著火爐裏那團黑色的灰燼蜷縮著,一陣燒灼的疼痛把他沉思中驚醒過神來。

張榮祖提著酒壺從門外走進來,衝著手心哈了兩口寒氣,毛德誌忙把火爐裏的灰燼扒進爐火中。

“真冷,這天氣受不了。酒也買了,菜是四海客棧的,咱這鎮上,就四海客棧的東西能入得了口,”張榮祖說罷坐在毛德誌對麵。

毛鴿子忙上前接過他手裏的酒菜走出門去。

毛德誌沒有吭聲。

張榮祖看了他一眼,“大哥,你臉色不太好,怎麼啦?”

毛鴿子用盤子托著酒菜走上前來,擺好杯盤,看了毛德誌一眼,“大人,我在外麵候著,有什麼事您叫我。”

張榮祖看看毛德誌又看看走出門去的毛鴿子,“大哥,想什麼呢,來喝酒,你聞聞這味道,香著呢。”張榮祖往杯子裏倒滿了酒,朝毛德誌跟前遞過來。

毛德誌接過酒杯,想了想又放下,站起身來,用背對著火爐,身上依然是一陣陣寒氣襲人。

“大哥。”張榮祖看看毛德誌後腦勺,“怎麼啦?”

“冷。”

“寒冬臘月的,開春就好了。”

毛德誌悚然一驚,好象突然醒悟過來,“前心後背都涼,老了。”

“不會是剛才在塔上著涼了吧?”

“我喝一口。”毛德誌轉過身來,端起酒杯一仰頭把酒倒進了喉嚨,又一連喝了三杯,“好酒!”

張榮祖歎氣,“其實,天氣冷隻是季節的變換,冬天過了春天就來了,總有個盼頭有個盡頭,可是這人心啊,要是冷了,想暖過來可就難了。”

“這番話倒不象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

“在大哥眼裏,張榮祖幾十年都沒變,吊兒郎當、不求上進。”張榮祖自嘲,“沒辦法,天性,改不了,跟在大哥身邊混口飯吃我就知足了。”

“你還這樣想?”毛德誌瞪了張榮祖一眼,“步兵營幾號人的眼睛盯著你,長點心吧。”

“大哥,本來我也想著幹點成就出來,可是你看……那袁崇煥三個月前還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好嘛,眨眼之間就成了階下囚,從天堂掉進地獄了。”

“皇上不是還沒敢給定罪嗎?”

“朝廷想要他腦袋的人可不隻一個兩個。”張榮祖撇一下嘴,“得罪太多人了。”

“不要嘲笑別人,總有一天,你我的下場也好不了多少。”毛德誌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寒風怒號的陰沉沉的天空,“有時候想想,還不如死了早點解脫。”

“大哥,”張榮祖看著毛德誌佝僂的背影,“大哥要是這麼悲觀,我以後指望誰去?張榮祖從十幾歲起就跟在大哥身邊,你可不能丟下我,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

毛德誌搖了搖頭,“你呀,這些年也長進了不少,我都知道。”

“多虧了大哥提攜,沒有大哥就沒有我張榮祖的今天,大哥就象我的再生父母。”

毛德誌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你還記得父母長什麼樣子?”

“不記得。”張榮祖從鼻孔裏哼了兩聲,“他們也許以為我早就死了,也許他們早就死了。”

毛德誌歎口氣搖搖頭,“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就是半輩子了。”

張榮祖放下酒杯,站起身來走到毛德誌身邊,“大哥,咱們也得給自己想想退路了,就算皇上今兒個對你百般千般信任,哪天他一翻臉,天大的功勞也是白搭,”張榮祖吧嘰了幾下嘴唇,“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自古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什麼退路?”毛德誌看了他一眼,“你可不要動歪腦筋!”

“沒有,我一切都聽大哥的安排。”

毛德誌走到窗前,狂風呼呼地拍打著紙窗,寒風陣陣襲來,毛德誌突然說,“袁崇煥的兩個貼身侍衛來黃花城了。”

“來黃花城幹什麼,樹還沒倒猢猻們就想散了。”

“他們是從戚家武館出去的人。”

張榮祖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來,“大哥是不是太敏感了,八杆子都搭不著的事,別想多了,自尋煩惱。”

毛德誌低下頭。

“大哥,別那麼悲觀。我知道你放不下,這不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