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妞熱情主動地和她說話:“高圓,一個下午你去了哪裏?怎麼眼睛還紅紅的?”
圓圓有點不好意思,神情低落地說:“藍妞,我沒去哪裏,我隻是在教室裏待了一會,我很累,想休息一會兒。”圓圓向自己的床鋪爬上去,她爬床的動作看上去很吃力。
看圓圓的樣子,藍妞關切地問:“高圓,你不舒服嗎?”
圓圓爬到床上後說:“我沒事,隻是有點累。”
這一天,圓圓實在是太累了,上床後不久,她又睡著了。這一次,她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宿舍裏已經亮起了燈,但除了她沒有其他人,她看了下表,已經七點多了。她們都去了哪裏呢?大概是去了圖書室或教室吧,也許有人去逛街了。她覺得肚子有點餓,床上有現存的餅幹和牛奶,她將就著吃了點,權當晚飯。因為睡眠充足,她的腦子十分清晰,也很活躍。她靠在床上,想起了心事。她想起了過去,也想到了現在。過去的事對她有些遙遠,也有些朦朧。往事像放幻燈一樣,在她的腦海裏一幕幕地閃過。
記得很小的時候,媽媽對自己不好,經常謾罵和訓斥自己,這大概還是讀小學的時候吧。再遠一點,上小學之前的事情就記不清了,可她還記得自己離家出走過幾次,要出去尋找自己的親媽媽,可每次都沒有跑成功。後來才明白,媽媽就是自己的親媽媽。媽媽之所以不喜歡自己,因為自己是個女孩子。爸爸媽媽有了一個女兒方方,自己應該是個男孩子才是他們的目的,可事與願違,自己出世時偏偏少了個把兒。印象中,爸爸對自己不錯,但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在中考的隔夜,爸爸打了自己兩個耳光,可自己不記恨爸爸,爸爸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打自己的,那次完全是自己的錯,如果沒有那兩記耳光,可能自己還陷在某種意念中不能自拔。記憶中,除了那兩記耳光,爸爸從來沒有碰過自己一個指頭,而隻有自己老是惹得爸爸不開心。
圓圓理了一下思路,回憶起後來媽媽好像對自己嗬護有加,這個轉折的原因她並不十分明白。是母愛的原因?還是良心的發現?還是在作某種懺悔?但不管什麼原因,媽媽對自己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又害了自己。圓圓明白自己很懶散,懶散的原因與媽媽對自己的過分關心有直接關係。要是沒有這習慣成自然的懶散,這次文明衛生檢查就不會出現這種結果了。但這又能怪誰呢?怪媽媽嗎?這不成了笑話嗎?自己這麼大了,一個大學生,生活上的基本自理能力也沒有,這不怪自己怪誰呢?但這又能完全怪自己嗎?如果從小爸爸媽媽就教會自己怎樣生活,培養自己的獨立生活的能力,使自己成為一個勤快、努力的女孩,自己會是這個樣子嗎?這不是父母的責任又是誰的責任?但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這次文明衛生檢查情況的公布,自己丟盡了臉麵。一個女孩子的臉麵是多麼珍貴啊!因為這,自己在人群中招來多少異樣的目光;因為這,自己在宿舍裏受到別人在背後多少指指點點,甚至埋怨和謾罵;因為這,影響了宿舍的榮譽和自己的聲譽;因為這,自己失去了心愛的戀人。自己還能在這裏待下去嗎?還有臉麵活在這個世界上嗎?就是厚著臉皮活在這個世界上,這不等於行屍走肉嗎?如果是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還不如到另一個世界去,到那個世界去重新做人。
圓圓想到這裏,她的神經興奮起來,神誌也覺得特別清爽。對!就這樣定了。她做出了自己也嚇了一跳的決定。她失望、委屈、淒涼、悲哀的眼淚嘩地一下流了出來。但她認為這個決定是正確的,是不容動搖的。
圓圓在思想上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行動上便開始準備起來。這時,宿舍裏就她一個人。門窗都關著,宿舍裏死一樣的寂靜。怎麼個死法?圓圓幾乎沒有多加考慮就想到了跳樓。現在電視裏,報紙上,電腦裏跳樓的事件太多了。以跳樓的方法赴死最簡單,隻要縱身一跳,就完事了。
圓圓開始行動起來。她雖然慵懶,但她愛漂亮。她先到衛生間洗身、刷牙、洗臉,然後回到床上,放下帳子。她對著鏡子梳頭打扮起來,她淡淡地著了妝,包括淡淡地塗了口紅。她找出一件平時最喜歡的衣服,她又快速地來到床下,在箱子裏找出一雙比較時髦的皮鞋,放到床上,然後向窗口走去,拔出窗扇插銷,把插銷掛在橫檔上。她開啟了一下窗扇,很活絡,然後重新輕輕關上。她的床靠近窗口,又在上層,從床上跨到窗上很容易。她看好了位置,想好了方法,重新爬到了床上。她想穿好衣服馬上行動,但一想不行,現在時間還早,大家都還沒有睡覺,必須等到夜深人靜時才能行動。剛想到這裏,宿舍門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同學們嘻嘻哈哈陸續回來了。圓圓看看表,快十點了。她緊張極了,但她並不害怕,仿佛要去完成一項十分重要又神秘的任務。她躺在床上極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同學們一直折騰到十點半才安靜下來。圓圓一直擔心有人去動窗子,如果有人去動窗子,圓圓認為簡直與搞破壞沒兩樣。大概大家都累了,加上窗子本來就關在那裏,誰去沒事找事關心窗子?十一點多了,宿舍裏開始有了輕微的鼾聲,圓圓確信大家都睡著了。她開始穿衣著鞋。這時,她猶豫了起來,難道我就這樣死了麼?我還年輕啊,我這朵花還沒有完全開呀。她又開始流淚了,她看了一下窗外,所有宿舍的燈幾乎全都熄了,天空中沒有月亮,一片漆黑,她又開始害怕起來。但最近所發生的、一連串使人傷心的事、仿佛催命鬼似的又來到了她腦子裏,她罵自己是膽小鬼,她下了最後的決心。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努力使自己什麼也不想。她躡手躡腳撩開帳子,輕輕把兩隻腳放到床沿下,再輕輕地移向窗子,然後輕輕地把窗扇推開。當一隻腳踏到了窗子的下檔時,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窗外縱身一跳,整個人仿佛一捆稻草似的,從五樓的窗口快速地掉向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