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又來了。那聲音乍起還落,讓人聽了心裏空落落的。這次我捉到了來源,右前方。
我順著走去,接近圍牆處,拔開一蓬茅草,露出個黑森森的地洞。
剛才這兩聲笑,一定就是從洞裏傳出來的。
這笑不管是鬼是人,總歸沒有好意,入洞無疑是危險的,但我已經身在此處,難不成扭頭就走?還是回過頭去,找齊了其它人,一起下,像個青澀扭捏的娘們?
那笑聲既出,我便已沒有選擇。人生其實就是如此,看似前後左右都是路,但你卻隻能往一個方向走。
這地洞實際上是個地窖,下行階梯極窄極陡,且隻能彎著腰,光線隨著我的腳步蔓延到七八米深的底部,就再無力往前探伸多少了。
地窖裏的溫度不會高過十度,甚至可能更低,寒且陰,底下鋪了一層麥秸之類的幹草,踩上去簌簌聲響。這裏氣候極幹,雨水又少,如果在南方一個露天開著口的地窖,不知該潮成什麼樣了。
這地窖卻不是空的,眼前四列架子,延伸入黑暗中,不知多深。當然那隻是光線原因,想來不會很深,照所見五六米的寬度,進深應不超過十米。
架子上是滿的,每一層上都放滿籮筐。照這樣的格局,筐裏該是葡萄。最後一批葡萄摘下來放入地窖,保存得好可以放到來年春節。正常來說,地窖口是要封起來的,現在之所以開著,怕是當年村裏尋人時,特意起開地窖查看,過後沒再封起來。
我走下來時,沒有特意放輕腳步,如果有人在地窖裏,必定能很清楚地聽見動靜。我在光亮的地方停留了片刻,地窖寂靜的連我的呼吸聲都放大了許多倍,每一次呼氣吸氣,都仿佛能帶動氣流在支架間的通道裏來回穿梭。
當視線開始適應這裏的光線後,我慢慢地向前走。我沒打算用手機的光,已經到了快要見分曉的時刻,我想留著兩隻自由的手,以應對可能發生的任何變故。
四列架子,三條通道,我選了最右的通道,和我先前剛進後院時選擇貼牆站的理由一樣,在預感到危險的時候,靠著牆至少能讓你有一個比較安全的支點,危險源自牆內的可能性總是最低的。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
我走得慢而小心,感覺手臂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八步,九步,十步,十一步,十二步,十三步,十四步,十五步。
到底了。
我的步幅遠比平時小,如此估算地窖的深度在七到八米之間。兩側的支架上自始至終都入口處一樣,全都是籮筐,沒有任何異常。
我有些想掏出手機照一下筐裏到底是什麼東西,但忍住了。
支架並未頂到底,我左轉經過中間的通道時沒有停留,隻是扭頭瞧了一眼,兩排黑沉沉的輪廓線,直通到入口的那一攤蒼白光亮,中間沒有阻擋物。由暗處往明處看,總是能更清楚些。
我沿著左側的通道走回來。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八步,九步,十步,十一步,十二步,十三步,十四步,十五步。
我一步一步從黑暗裏走出來,走回到那一曦微光處,沒有遭遇任何危險,也沒有聽見除開我腳步聲之外的聲響,那笑聲藏在這地洞的深處,就是不肯再露頭。
但我沒有輕鬆的感覺,我能感受到那引而不發的張力。
還想藏著嗎,我已經在這裏,還要藏到什麼時候去?
我想我已經足夠配合了吧,那行,我就此回去了,我就不信,不管是人是鬼,故意引我前來,能這麼眼睜睜瞧著我離開。
我待拾級而上,一抬頭,就愣住了。
地窖口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