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暗。我正要退出去,眼角瞥見床罩垂下的部分,心裏忽然一動。通常這樣格局的床,底下是實心的,但萬一不是呢?
我蹲下來,慢慢地,把床罩掀開一角。
在掀開的時候,我心裏也同時抽緊,仿佛那下麵隱藏著什麼凶惡的東西,隨著我的一掀就要撲出來。
當然沒有。正如我所料,眼前看見的是四層磚,和磚上的席夢思床墊。
我搖搖頭,待要站起來,額上卻挨了重重一擊。
痛。
慌亂。
進來時分明看得很清楚,屋裏藏不住人,為防萬一,我還掀起了床罩。打進門起我就加了小心,耳朵也警醒著,除了我的腳步聲,壓根沒有其它的聲音!居然有人能無聲無息的接近?不可能,走在那一地的玻璃渣子上怎可能不發出聲音,除非來人是光著腳。
或者,壓根就不是人?
這樣的念頭在心裏幾個閃回,其實隻是一瞬間的事。我挨了這一擊,一跤跌在地上,背靠著床手撐著地,抬頭看去——沒人,的確沒有人。
我手捂額頭,一口氣卡在喉嚨口。也許……在我視線的死角?我想來一個翻滾躲避可能的進一步打擊,身體卻做不出完美的動作,笨拙的重心往一邊偏,肩膀狠狠撞在一個硬|物上。
等等。
哈?
是……一台縫紉機。我撞到的是一台擺在床邊的縫紉機。我總算回過神來,剛才給我額頭一下的,也是它,我站起來的時候,額頭碰到了縫紉機麵板的尖角上。
我扶著床慢慢站起來,眯起眼,死盯著這台縫紉機。
它給我了兩下狠的,但這全不是關鍵所在。
我之前怎麼沒看見它?
進門之後,我自以為已經觀察了全局,卻根本沒注意到在床邊有這台機子。我蹲下來掀床罩,站起來時撞到麵板,這意味著我是挨著縫紉機蹲下的。但我直到撞到,都還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以為是自己遇襲。
我是自己撞上去的,怎麼會體感產生如此巨大的錯覺?
這意味著……
我輕輕拍了拍古舊的縫紉機,然後走出了這間臥室。
廳堂裏沒有人,陳愛玲始終沒進來,而之前進了另一間房的範思聰和鍾儀,這刻也不知道在哪兒,我甚至連他們的腳步聲都聽不見。四周一片寂靜,仿佛我在這一出一進之間,已經身在另一個次元空間裏。
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兒隻有我一個人了。
額頭依然在痛。
那股牽引我的力量又出現了,我明白這隻是錯覺。但我依然順從著它,選擇了正麵的門。
推開虛掩的門,一張朱紅色的大太師椅出現在眼前,直對著我。這椅子擺放的位置突兀而詭異,仿佛有個透明人坐在上麵瞧著我。椅子上幾乎瞧不見明顯的積灰,仿佛日日都有人坐似的。當然,我想其實灰是被風吹走的。椅子背對著後門,那門敞開著,後院的風直吹進來。
這又是一個廳,或許是飯廳。我沒有細看,也沒多研究這張紮眼的太師椅,匆匆繞過它,穿門而過,進了後院。
因為我聽見了些聲音。
嚎叫、低泣、悲歌或若有若無的窸窸窣窣,懸疑小說裏於此時此境可能出現的種種聲響多不出此數。
但竟是笑聲。
淺淺的,女人發出的笑。稍顯尖銳,是女孩發出的?
我走進後院時,笑聲就不見了,像是有個女人,在這蔓草荒蕪的院落裏和我捉迷藏。
我站在門口打量著院子,想了想,又往右移了兩步,背靠著牆。院子差不多有兩百平米大,一麵靠山,左右兩側用土牆圍上,葡萄架上有幹枯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