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顯脆弱,仿佛一拳就會打塌下去。”
我一邊盯著鍾儀的眼睛,一邊說著這些。她維持著微笑,但那笑容是僵硬的,嘴唇甚至已經開始褪去血色。然後她開始躲閃,不再看我的眼睛。
我有種別樣的快意,和若有若無的頭痛及依然在耳畔徘徊的嗡嗡聲混雜在一起,攪活成散發著鬱鬱芳香的勾人癮頭。
“肋骨往下是座金字塔,往內陷下去的金字塔,那顆黑臭的肚臍眼就像是入口,通往墳墓。肚皮是青灰色的,在緩慢地蠕動,仿佛隨時會有蛆從裏麵爬出來一樣,也還真有,一條一條,還有嗡嗡的飛蠅……”
“夠了。”鍾儀低聲說,她的聲音太輕,我沒聽清楚,似乎是這麼一句。
“你不願意聽了麼?”
“你說的……倒像是個死人。”
“是的。”我說:“他已經死了。你……很清楚。”
鍾儀垂著頭,像隻努力要把頭埋進沙裏的鴕鳥,當我說了最後那幾個字時,她整個人幾不可查地震動了一下。
我上身前傾,看見她相交疊擋在腹前的手臂,肌肉緊繃,青筋浮起。
窗外的風嗚嗚響了幾聲,她混在風裏說了句話,這次我是真的完全沒聽清。而後她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手臂放鬆下來,抬起臉,又重複了一次。
“為什麼?”
“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
她一次比一次問得響亮。她終於撕去了偽裝的外衣,知道再怎樣掩飾,都無濟於事。
“歡迎回來,我的女神。”我說:“你總是太多問題,太多問題,哪怕你早已經知道答案。”
她怪異地笑了幾聲,說:“那麼多年,他就埋在那裏,居然沒有人發現過。”
“一層一層堆疊了千年的地下迷宮,埋他一個算得了什麼,一定還埋了很多人,你放心,他不會寂寞的。”
“我就是不明白,我就是要一個理由,要親口聽你說一句,你為什麼要殺。”她惡狠狠盯著我,像是要把我一口吃掉。
“為什麼要殺……他,還是你?”我笑起來:“你說謊,你……在說謊。”
我慢慢站起來,手按在桌上,逼視她。
“你隻是要一個理由嗎,你精心布置了那麼多,就隻是為了一個理由?也真為難你了,這一路上的幾個案子,你是從哪個檔案室裏翻出來的,程度不夠啊,也就汽修店那一宗相差仿佛,但總還差著一點,你是經曆過的,你是看著,你知道我的手法,對不對?”
她想要站起來,又使勁往後仰要讓開我,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白光從窗外照進來,然後是兩聲短促的車喇叭。
她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
“袁野來接我了。”她說。
是袁野的車,她竟事先預約了袁野來接她回去,才不到半小時。
“你認錯人了。”她經過我時說:“我是鍾儀,不是你想的那個人。你剛才說的,是你的回憶嗎,你真的殺過人?”
“嗨,鍾儀。”她開門時我在背後叫。
她回頭。
“晚安。”我說。
她瞧了眼夜色,說:“明天會是好天氣。”
我目送她一步一步走出去,上了袁野的車,遠去。
她的腳步是飄的,腿軟了。
我關了燈,站在窗前,等到袁野的車再次從我房前經過,出門往塔中鎮走去。
第八章 飛去來
沙漠的夜風已經把我整個人都吹涼了。
眼前的路在月色下泛著奇異的光澤,我已經走過了兩個起伏,沙漠公路總是這樣起起伏伏,給人仿佛能無盡延伸的錯覺。實際上,我想,再有兩三個起伏,我大概就能看見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