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魔障了。
她……應該已經死了吧,被我親手殺了的吧。
我閉上眼睛,把地窯中她說的話在腦中飛快地過了一遍。
那是在套我的話!
那個說話的女聲,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在套我的話,鍾儀她們為什麼要費盡心思,營造出這樣一個情境,來套我的話?
我想起昨天夜裏,鍾儀離開時,那慘白的臉龐。她最後和我說的話是什麼來著,她問我,如果我是寫了小說布下此局的那一個,會在這段旅途的哪一刻發動。我當時怎麼回答的,我好像說,我得好好想想。
見鬼,我真是個蠢貨!
我這樣反應,足以讓她立刻明白,這對我來說是個重要的有效問題。這意味著我真的相信有人要對我不利,反過來說明我曾經做過可怕的事情!這也說明了我隱藏了很多東西沒說出來,否則我再怎麼好好想想,也無法對這個問題做出判斷。鍾儀在那一刻就想清楚了,我真的認為有一個複仇者,也知道複仇者是為何而來。
所以她嚇壞了。
她在地窖裏假扮了那個複仇者,想套出我的秘密!
既然鍾儀不是她,既然她可能已經死了,既然除了我之外原本沒人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那麼出現在我電腦裏的幾篇加密小說,根本就不是我想象的那種意義——一場死亡儀式,用似是而非的案件引起我的注意,喚醒我的記憶,一站站把我引到終點喀什,進行最終審判和殘酷複仇。
我從背包中取出筆記本電腦,開機,插上優盤,點開那兩篇我沒試出密碼的文件——《在和田》、《在喀什》。
我試了幾個數字,這次對了。
《在和田》的密碼是我從槐樹下醒來的年月日,《在喀什》的密碼是我失憶的天數。在槐樹下醒來本是我杜撰的,我更從未失憶過,我曾試過殺人那天的日期數字,也試過荒野流浪的總天數,卻忘了試那兩個虛假的數字。我總以為那是針對我過去罪惡的一場浩大複仇,怎會去試那些無意義的虛假數字,哪裏想到,寫這四篇東西的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草草瀏覽了這兩篇小說,與之前兩篇一樣,是兩宗和我全然無關的懸案。
我不禁苦笑。
鍾儀、範思聰和陳愛玲究竟為了什麼要設這個局,我現在依然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她們本來什麼都不知道。而現在因為我的愚蠢,知道了很多。
我現在去追鍾儀,把她殺死,還有意義嗎?
我歎了口氣,開口對司機說:“兄弟,麻煩掉個頭。”
第九章 在死去
我說要尿尿,司機便靠邊停了車。
我把包背下去,走到車前麵,對著路邊的蘆葦撒了泡熱尿,然後把刀抽出來。
走回去的時候我轉動刀柄,車燈的光打在刀身上反回去,立刻就聽見發動機轟響起來。我往路邊一讓,車子擦著我衝過去。
車在遠處掉了個頭,再次往輪台方向開去。呼嘯著經過我的時候遠光燈閃了閃,喇叭響了三聲,窗搖下來,在風中留下一串辱罵聲。其實他應該挺得意,沒有被我搶到,反收了一筆錢。
我笑笑,這裏離養路人小屋已經不遠。我不想讓他載到我那兒。
卸掉臉上的偽裝,開始走今天的第二段沙漠夜路。
明天一早,範思聰陳愛玲肯定告訴我,鍾儀有急事回家。他們必然準備了許多說詞,要把我穩住,繼續走這趟絲綢之路。
鍾儀從我這裏感受到了足夠的危險,本以為她是猜到我要殺她,這才連夜出逃,現在明白並非如此。他們的新計劃,我心裏已經有數,這並不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