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段(2 / 3)

實際上我並不確定自己牢牢跟在了鍾儀的後麵,她也許走的並非這條路,上一次的地震看來令地下世界有了巨大的變化,新生長出了許多“分枝”。地下室裏她可能選的是另一條裂縫,或者再之前她就選了別的路。隻有我清楚知道死老頭子在哪裏,就像有顆主死的北鬥星在某個方位發著幽光,讓我可以順死而去。對她來說這片地下世界是徹徹底底的迷宮,碰到不止一條分岔路時,她隻能猜,隻能碰運氣。

但我怕鍾儀運氣好。所以我還是快點趕到那兒等著吧。

而且,既然此時此刻身處此地,殺死鍾儀就已經不是一切。我有些想老頭子了,十二年了,我想回去看看他。我也想看看她,看看是不是和老頭子一樣,爛作了骨頭安靜躺著。她是死了的,我隻是想再確認一下。現在我是如此靠近她,直線距離超不過一百米,但她的形象反而在我的腦子裏淡成一片似有似無的薄霧,這是近鄉情怯麼?

從我進入喀什起,就注定要麵對十二年前的我。我想,我得承認,那個下午,在我走過藏寶室後發生的一切,我的所作所為,於我的精神產生了絕大的衝擊。以至於這十二年我再也離不開那段記憶,反反複複地肢解它,導致記憶開始扭曲,甚至越來越不確定有沒有殺死她。

我需要一場清洗,從上到下,從內到外。然後我會變成另一個人。

近了。

我仿佛一個會茅山道術的穿牆客,一堵牆,兩堵牆,三堵牆;接近,迂回,再接近。近半小時後,我確信自己非常近了,也許隻還有一堵土牆而已。但我停下來的地方已經是盡頭,左右前方皆無去路。

我努力壓下挫敗感,想著是否退回去,試試幾處被我放棄的岔道或裂隙。但那些明顯不是這個方向的,會通到目的地的可能性實在太低。

手電筒的光斑晃動了一下。

錯覺?

我突然關閉了手電。

有道光一閃而過,不屬於我手電的光。

我安靜地等了幾秒鍾,這道從別處來的光又閃動了一下。它來自右側壁上。

壁上有一道極微小的,手指都伸不過去的縫隙。

我看著這道細縫,慢慢後退,直退到後背抵到了對麵的牆上。然後,奮力前衝。

在此一舉,我想著,肩膀撞到裂縫上。牆塌下來,我肩膀受到的衝擊甚至不如地窖裏那次。我踉蹌著翻倒在那一邊,一道光芒立刻把我罩住。我打了個滾,臉再次朝上時,隻覺手電光無比的刺眼,鍾儀的臉藏光芒後的黑暗裏,看不見表情。我的電筒脫了手,但最要緊的刀還在,已經出鞘,我左手在地上一墊,人往她胸口一撲,刀遞出。

刺入。

直沒至柄。

我單膝跪在她麵前,麵頰上一滴溫熱,是她的血。

她的手電筒跌落在地上,另一隻手卻緊握著一柄刀,向我刺來。疼痛讓動作變得緩慢,我側頭一讓,揮拳擊在她手腕上,刀脫手。

她痛呼著退後,我順勢拔出刀。那一刀刺在她腹部,並非要害位置,一時死不去,需補刀。

她退了兩步,坐倒在地上,我卻已經站了起來,一步就跨到她麵前。落在地上的手電對著我,我踢了一腳,手電轉了一百八十度,照亮了她和身邊的幹屍。

她果然好運氣,找到了地方。但我的運氣也不壞。

她捂著肚子,嗅到了死亡的味道,神色慘淡。

這是她的最後時刻,我有許多話想講,但最終作罷。作為一個要了結她性命的人,多說什麼既無益又可笑。我緊了緊手中刀,放低肩膀,背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