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3)

然而,就在章維明以為完成市委、市政府領導之重托輕而易舉了,卻一連幾天沒有見過一回領導從他門口經過。奇怪了,難道領導沒下榻此處?不可能,看看賓館門口及各處安保力量也知道,這裏有大人物在。眼看著自己在宿舍門口見到領導的機會沒有了,章維明想隻有抓住領導和英模們合影的機會了。因為章維明已經得到通知,領導和英模們合影時,要跟第一排英模親切握手,關鍵還要和幾個突出的英模作親切交談,章維明就是親切交談者之一。好在他老人家已經見過章維明,因而章維明隻好臉皮厚一點,請領導收下母校樹上的大棗,收下家鄉人民的心意。

章維明在頭腦子裏想得再好,真正接見的時候,根本由不得他動作。章維明剛想把一小袋禮物向領導舉過去,立即就被安全部門的人員幾乎是奪了過去。等到他老人家來到章維明跟前時,章維明隻能用言語來表達誠摯邀請之意。不管章維明怎麼反複陳述,家鄉人民是如何熱切期盼領導回家鄉看看,但是從領導口裏就是聽不到“家鄉”二字,而是明白無誤地請章維明轉達他對母校師生的問候。領導對自己的邀請如此回應,讓章維明表情有點兒不自然。這已經被一些關注者從央視新聞中得到了證實。事後,章維明向市委、市政府領導彙報送大棗任務失利詳情時,也沒能弄明白,為什麼他老人家就是不接“家鄉”的話題,而是讓章維明轉達向母校師生的問候。

是不是幾十年前的那次“奔喪”之事,在領導心底留下了一些對家鄉的不愉快情結呢?從外地來月城工作的市委、市政府領導們心裏有些打鼓。看來,民間的一些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很有可能言傳有因。

直到時隔幾年之後,他老人家在鄰近的維楊市接見月城市委、市政府主要負責人時,向幾位主要負責人深情講述自己在月城讀書時的情形,青少年時期的記憶還是那麼真切,那時的街道,那時的工廠,那時坐輪船外出的經曆,那時關於月城的點點滴滴,讓一個年逾古稀之人不勝感慨,感動了在場聽講述的所有人。月城市的頭頭腦腦們這才從心底打消了領導對家鄉“記仇”之說。一塊石頭,終於得以放下。

其後,才有了溫良弓市長在北京參加“兩會”,聽他老人家親口對自己說,他人雖然沒有回家鄉,心其實早就回去了,請轉達對家鄉人民的問候。領導的話語一出口,溫良弓市長握住領導的手,直抖,抖得不行了。激動,難以言說的激動。這麼些年來,他老人家一直沒有肯說出語的話,現在終於肯親口跟溫良弓說了,溫良弓能不顫抖,能不激動麼?

就在月城市為迎接家鄉的“大領導”歸來而實施的幾項重點市政工程,大張旗鼓、緊鑼密鼓向前推進的時候,月城的大街小巷卻傳出,他老人家不回來了。這讓月城上上下下,有如打足了氣的皮球,忽然間癟掉了,泄氣了。然而,這一切似乎隻是一種情緒,在月城彌漫著,似有似無,並無具體的目標,並無具體的指向,說不清,道不明。

其實,真正讓自己對前途、對事業、對內心情感忽然間茫然了,泄氣了,還真有一個人。

要不讓煮熟的鴨子飛走,要不讓這3600萬受損失,就必須兌現與廣告客戶的合同。而兌現與廣告客戶的合同,關鍵是要在8月8日,這個舉世矚目的日子到來之前,將月城市“5·1迎奧運大型演唱會”在央視播出。

這樣一種大氣候,這樣一個“非法”演出,能運作成功上央視這樣一個高端平台播出麼?有點類似於天方夜譚。秦曉月幾乎是徹底失望,徹底泄氣了。但是,失望歸失望,泄氣歸泄氣,總不能坐以待斃。哪怕是死馬當著活馬醫,說不定就能“撞大運”了呢?

秦曉月實在無法了,她想到了北京奧組委的成權部長,或許通過成權部長的關係,能夠實現她認為沒有可能做得到的事情。那個籃球巨星不是一天到晚在央視屏幕上跟人家說麼,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你還別說,前番去北京奧組委負責法律事務的部門,沒有見到成權部長之前,秦曉月他們一行哪個不是心情灰暗,前途渺茫,誰也沒有把握說是能完成溫市長交代的任務。哪怕是善於“搗江湖”的吳仕芒,也不敢打包票。可,因為有了一個成權部長的成全,月城市“5·1迎奧運大型演唱會”停演風波意想不到地順利化解,演出如期舉行。這也是秦曉月他們急匆匆,從南京祿口機場趕乘MU2861次航班,飛往北京時所不曾想到的。

既然如此,何不再去北京一趟,請求成權部長再次出手成全呢?當然,盡管那次成權部長跟她秦曉月說了類似老鄉的話,還說了將來回老家時要到月城拜望的話,但自己直接就跑到北京去找人家,似乎還是不太妥當。看起來,還是得請柳成蔭副書記伸出援手。

原本請柳副書記這件事情,不一定她秦曉月直接出麵。有柳永在,他去北京請“成叔”幫忙,隻要他父親一個電話,效果跟本人去北京沒什麼區別。柳永完全可以全權代表柳成蔭出場,相信成權部長一定會給這個麵子的。可現在,柳永來了個“人麵不知何處去”,秦曉月哪裏還笑得出來唦?麵對著廣告客戶中潛藏著的“播出”危機,秦曉月真是哭都沒有時間。她隻得單刀赴會,去見柳成蔭。

照常理,秦曉月一個晚報總編輯去見市委副書記,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問題是,柳永此番離家出走,為追尋真愛而去,秦曉月不清楚柳副書記知不知道整件事情的背景,更不清楚柳永有沒有流露過與自己的情感關係。這讓秦曉月見了柳成蔭之後的分寸很難拿捏。

“播出”危機,有如定時炸彈,最後的期限便是舉世矚目的8月8日。這8月8日,對於北京奧運意義十分重大,而對於秦曉月兌現演唱會播出合約,則完全是虛的,相當於一個空白日。量他是再牛叉的牛人,也不可能說能在8月8日這一天在央視播出月城市迎奧運這樣一個地方性演出的。

一旦8月8日這個日期一過,那眾多的廣告客戶沒能在央視看到那場演唱會,沒有見到他們各自精心組織的觀眾方陣,沒有看到他們組織的員工激情澎湃的呐喊,那勢必拿著與晚報廣告中心簽訂的合同,來找秦總談談。這“談談”,內容可就豐富了。即便不單方麵撕毀合同,要求對演唱會沒有在央視播出進行適當補償,再合情合理不過,那也就夠她秦曉月喝一壺的。如若有個把落井下石的,不上路子的,借機有理取鬧,把自己變成一隻鐵公雞,秦曉月恐怕也沒有什麼好的應對之策,隻好任由其一毛不拔,而奈何不得。

因此上,對於秦曉月而言,當務之急、十萬火急,就是要化解掉“播出”危機。既然自己已經想到了有可能化解這一危機的路徑,找到了這一線索,她也隻好拋開其他,把自己變成漂亮的“醜媳婦”,去見一見柳成蔭這個“公婆”。

乘坐東方航空MU2861次航班,20點50分由南京飛往北京的旅客現在開始登機。這是本次航班第一次廣播。這是本次航班第一次廣播。

機場喇叭裏,一個年輕女子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她播送得的確是不緊不慢,在秦曉月他們聽起來,這年輕女子似乎常年保持著不變的音調和語速,她的播音在秦曉月他們耳邊響起時,熟悉得很。隻不過,這一次與幾個月前的那次趕航班,稍有不同。那次趕到祿口機場,聽到的是最後一次廣播,今晚聽到的是第一次廣播。所以,人們看到前往登機口通道上迎麵而來的三男一女四個人,腳步子並不算匆忙。碰巧的是,他們要登的也還是MU2861次航班。

其實,這原本不存在什麼“碰巧”之說,因為你訂的機票,決定了你的航班。隻是在秦曉月他們幾個看來,幾個月前選擇了這樣的時間,這樣的航空公司,這樣的航班,趕赴北京化解一個危機;幾個月之後又選擇了這樣的時間,這樣的航空公司,這樣的航班,趕赴北京為的還是化解一個危機。似乎“碰巧”了。

當然,此番趕赴北京,最大的不同,是人員上的不同。上次吳仕芒以副秘書長的身份就代表溫市長出訪了。現在則由月城市委副書記柳成蔭親自出訪,吳仕芒、秦曉月和錢濤三人一同前往。雖說也還是三男一女,隻是不見了那位高大帥氣的小夥子柳永。

在東方航空公司波音737機艙裏坐定,秦曉月首先向柳副書記打招呼,對沒有安排柳書記坐頭等艙,而是與他們三個一起坐了經濟艙,表示歉意。同時批評錢濤,事情沒有做好,幾張機票都沒有辦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