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夢卿知道他在故意回避她的問題。好吧，你不說，我說。她顧不得女人的薄麵了，反正現在就兩個人。她紅著臉說：“難道——，難道你就舍得離開我嗎？”
魏銀才沒想到她會這樣膽大、直白地流露自己的感情。受到她的感染，他有些動情地說：“夢卿，這樣說來，你是希望我留下來了。謝謝你，你的想法對我的去留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說完又陷入了沉思。
她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大約過了十幾秒鍾，她熬不住地問：“魏廠長，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想去當官？我剛才的話不過是婦人之見，說說而已，你不要當真。我認為，你去當官從政，一定會前途無量的，我同樣真心地支持你。”
魏銀才看著眼前這個既重感情又有心計的少婦，突然感到應該向她表明些什麼。因為自己如果留下來，她可能就是今後自己事業上的臂膀。他喝了口茶，清清嗓子說：“夢卿，你想多了。說實話，我既舍不得離開這個企業，更舍不得離開你。我隻是想，如果我把這個企業轉下來，將要籌集一筆可觀的資金。到時候，會有多少人願意出資入股？將有哪些人組成董事會？董事會成員肯定要出大股，他們有這麼多錢嗎？譬如我，就不可能有這麼多錢，即使憑我的麵子可以去借一點，再到銀行貸一點，也不一定能籌足。再譬如你，肯定也要進董事會的，你有這麼多錢拿出來嗎？這是我現在感到頭疼的事。”
吳夢卿聽後朝他微微一笑，欲言又止地擺弄著手中的杯子。他有些急不可待地說：“夢卿，我現在腦子裏一片茫然，快給我出出點子。”
“魏廠長，那我就說了。說錯了你可不要怪我，就算我多嘴。”
“你說。你給我出主意，我應該感謝你，怎麼會怪你呢？快說說你的想法，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
“魏廠長，關於資金問題，我已經考慮過。如果由你承頭把企業轉下來，你可以去和黨委、政府商量，一方麵把困難講足，把苦經念足。有了這第一方麵，就有了下麵的第二方麵。你去向政府要求，企業轉下來後，把要給政府的錢分三年給。看在你的麵上和龍頭企業的份上，我想，書記、鎮長會答應的。至於中間怎樣去操作，要花費，要請客，這你比我在行。這樣一來，就大大減輕了我們的壓力。至於出資入股，我認為人越少越好，但是，願意入股的人，我們原則上不能反對，否則，會引起人心向背。還有，董事會成員要控大股，而你的出資最好要達到或超過百分之五十，到時候你才有說話的資格和權力。至於資金的來源麼，你可以向親戚、朋友借，可以向銀行貸，剩下來的缺口，由我來解決，賬麵上保證有這個數字。轉製後的頭幾年，誰來盤你的賬？以後企業發展了，經濟效益好了，再來補這個缺口也不晚。魏廠長，你看呢？”
一番宏論，簡直使魏銀才不敢相信，對麵坐著的是以前和自己共事三年多的吳夢卿。他瞪大眼睛，驚疑地看著她，腦子裏閃出現代京劇《沙家浜》裏刁德一的一句唱詞：“這個女人不尋常。”並在心裏哼了起來，頭還下意識地晃了兩下。心裏琢磨，你考慮得還真周到，我沒有想到的你都想到了。而且，你早就在謀劃這件事了。關於資金的事，你吳夢卿表麵上是在為我考慮，難道不也是在為你自己考慮嗎？
看到魏銀才的頭微微搖了兩下，吳夢卿疑惑地說：“魏廠長，我說錯了嗎？”
他回過神來，朝她微微一笑，這笑有點意味深長。當然，她沒有看出來。他注視著她說：“不！夢卿，你沒有說錯。”
“既然我沒有說錯，那你為何搖頭？”吳夢卿像鑽進了霧裏。
“我不是在搖頭，我是在點頭，是在橫點頭。不過——”他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認為這樣的回答很妙，甚至有點幽默。
“不過什麼？”她從霧裏又鑽進了雲裏。
“不過，你剛才的一席話隻能在這裏說，而且今後不能再說了。”魏銀才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原來如此，她鬆了一口氣。不以為然地說：“你放心，魏廠長。我在你手下工作了這麼些年，我的為人難道你還不知道？”
“這倒是的，對你，我肯定放心。”這話是對她的肯定和嘉獎。
“魏廠長，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如果沒什麼，我該走了。”吳夢卿站起來，收起剛才捧來的一疊沒有用的紙，離開座位。
魏銀才也站了起來，看她扭動著腰肢往外跑，若有所失地像是說又像是喊：“夢卿。”
她轉過身來說：“魏廠長，還有事嗎？”
“噢，沒什麼了。”他快速地尋找理由，“噢，對了。我隻是想說，就這事，我們明天開一個領導班子會議，認真討論一下。我今天回家後，還要和我老婆商量商量，還得聽聽她的意見。”他有些語無倫次。
“是嗎？那是應該的。魏廠長，”她指了指辦公桌上的工藝電子鍾，“你看，已經到吃中飯的時間了，我得走了。”她說完朝他詭異地一笑，然後楚楚地轉身離去，把目光有點呆滯的廠長大人冷落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