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春天。一天晚飯後,魏銀才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電視。電視裏放什麼,他並不感興趣 。這幾天要辦的事實在太多了,前天中上層幹部會議開過以後,大家的情緒還算穩定,生產及各條線的工作基本正常,可自己還有幾件急需辦的事還沒有去辦。鎮黨委書記、鎮長那裏要單獨去打招呼,農工商總經理雖然年紀大了,也要單獨去拜訪一下,這次帶頭來盤點資產的領導那裏要去特別關照一下,來盤點的工作人員的禮品也得準備好。唉,事情千頭萬緒,真使人頭疼。雖然說電子元件廠作為王莊鎮第一批轉製企業的試點單位,資產盤點時不會太苛刻,但很多事不得不未雨綢繆啊。
“銀才,你在看什麼呀?看得這樣津津有味。”洗好碗的妻子從廚房裏跑出來,也來到了電視機前。
魏銀才回過神來,發現電視裏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婦女衛生巾的廣告。他不好意思地朝妻子笑笑,拿起搖控器準備換別的頻道。顧嫻從丈夫手中搶過搖控器,開到正在播放韓劇的頻道,可也在插播廣告。她說了聲:“真討厭。”
“你們女人也真討厭,盡看那些沒完沒了的瞎編家庭瑣事的韓劇。”魏銀才起身準備到自己的書房裏去。
顧嫻一把拉住他說:“唉,銀才,其實我看到你剛才根本不在看電視。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對丈夫的猜疑好像是女人的天性。特別是對有出息的男人,妻子更會多一個心眼。
“我有什麼事要瞞你呢?”魏銀才最討厭妻子的這種盤問。可她就擔心他有什麼瞞著她。對顧嫻來說,丈夫是她的驕傲。丈夫什麼都對她講了,就是看得起她,就是肯定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她總喜歡追根問底,即使他對她說了慌,她也相信,也滿足。
“那你對我說說,你在想什麼?”妻子不依不饒。
魏銀才心裏煩著,被妻子一纏,就更加不耐煩,“我沒想什麼,我就是在想什麼,告訴了你,你也不懂。”
電視裏的廣告插播結束,開始放連續劇。妻子把注意力放到了電視裏,魏銀才正好脫身向樓上走去。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誰呀?”顧嫻大聲問道,隨即把電視機的音量調低。眼睛看著電視機,耳朵聽著門外。走到樓梯上的魏銀才也停下了腳步。
“大嬸娘,是我。”回答的聲調小心、謙卑。
顧嫻說:“噢,是躍文啊。我來開門。”顧嫻麵露不悅,起身去開門。她知道,躍文一來,要影響她看電視了。
魏銀才聽到是侄兒躍文,從上到一半的樓梯上下來。他知道,在這節骨眼上,侄兒不會無事登門。
“大嬸娘,大叔。我來不影響你們吧?”魏躍文在魏銀才麵前總是恭恭敬敬,有時恭敬得使人感到有些做作。
魏銀才正好想聽聽這幾天廠裏的幹部、職工對轉製一事有什麼反應,所以,侄兒的到來使他感到高興。
“躍文,你來得正好,你把這幾天工人們的反應先說說。”魏銀才先坐下,然後叫侄兒坐下說話。
魏躍文坐在沙發旁的一張靠背椅上。他今天是為自己的事來的,沒有想到大叔會問這個問題。因為事先沒準備,他感到一陣緊張。好在自己是車間主任,平時大部分時間直接和職工打交道,所以,他很快鎮靜下來,給大叔作了簡單的彙報。他擔心大叔再問下去,便馬上說明了來意。
魏躍文,雖然是老大魏金才所出,但他長得不像他老子那樣五短身材。都說子跟母傳,在魏躍文身上能看出這說法有點道理。魏躍文一米七五的個子,皮膚白淨,偏瘦,兩道眉毛聯得比一般人近。他說話不急不慢,給人的印象總是一副謙遜的樣子。而知他底細的人對他則有另外一種評價,這就與他的娘有關了。他是魏銀才從鎮機關調到電子元件廠的前一年進廠的,是魏銀才介紹進去的。魏銀才去當廠長後,他一年升一級,去年當上了車間主任。這當然用不著魏銀才親自提拔,副手們對這些事懂得怎樣去做。魏躍文和他娘心知肚明,這些都是靠了當廠長的大叔。
“大叔,廠裏要轉製了。不知今後我能幫你做些什麼?”魏躍文邊說邊偷偷瞟了一眼大叔、大嬸。像主人在殺魚時,旁邊的饞貓偷偷在窺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