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3 / 3)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他不時看牆上的電子鍾,指針仿佛有氣無力的,又像在走,又好像不在走。他真想上去把指針一下子撥到夜裏十一點。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十一點,上中班的工人下班後一窩蜂地從車間中湧出來。魏金才等工人全部走完後,鎖好門,拿起木棍,躡手躡腳向半成品倉庫的方向走去。他的心怦怦直跳,腿有些抖。這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他手提著棍子,腳拖著自己的影子,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倉庫東山牆的東北角。他伸出頭向倉庫的北側望了望,沒發現動靜,夜靜得出奇。他不能肯定賊骨頭今天會不會出現,如出現,肯定也要等上中班的工人下班後才會出現。他縮回頭,蹲了下來,靜候賊骨頭的出現。

大約過了半個鍾頭,老魏蹲得腿腳有點麻木,正想站起來活動一下時,忽然聽到咣的一聲,是輕微的鐵器碰撞水泥的聲音。老魏本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探出半個頭,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雖然月光如水,但什麼也沒有看到。當他想縮回頭時,發現圍牆上突然出現一個人頭。他仔細看時,就嚇了一大跳,心險些從胸口中蹦出來。是一個光滑墨黑的圓球形的頭,正在向四周轉動著,不會是鬼吧?老魏抬頭看看天,月亮皎潔如玉,再低頭看看地,在月光下,水泥路麵泛著弱光。他自嘲地笑笑,哪來的鬼?他探出牆角側過小半張臉,用一隻眼又看了一眼那個頭,原來是一個蒙了麵的賊骨頭。

看來那個竊賊沒有發現可疑的跡象,他跳進了圍牆,落地時聲音很小。這時的老魏,心狂跳著,雙手緊緊捏著木棍,手心開始出汗。現在不出擊,更待何時!他正想大喊一聲向賊衝去的時候,伸出去的頭又一次縮了回來,跨出去的一隻腳還沒有落地又收了回來,大喊的聲音還沒有到喉嚨口又被咽了回去。他現在的腦子異常清爽,他發現那個竊賊是個彪形大漢,而且離自己有十幾米遠,自己衝過去要想捉住他,那簡直是異想天開。兩個人如果打起來,自己無疑於以卵擊石。再說,捉賊捉贓,現在即使把人家捉住,人家不承認怎麼辦?看來,還不是時候,而且這樣去捉也不是辦法。唯一的辦法隻有出其不意,才能將其擊倒。

對了,要想出其不意,就必須讓他進倉庫後出來時給他一棍子。計劃好後,他側耳靜聽,感覺到賊已翻窗進屋,他伸出頭一看,已不見了人影,確認賊已進屋。幾經驚嚇,他開始鎮靜下來。老魏想,他是做賊的,我是捉賊的,隻有他怕我,哪有我怕他的道理?

老魏拿著木棍,踮著腳走路,快步來到那扇開著的窗下。緊靠牆根,高舉棍子,等賊出來。他聽到倉庫裏悉悉索索的聲音,知道是賊在搬動東西。不一會,賊就從窗口鑽了出來,他竟然沒有向下看,而且還是背向老魏。老魏心裏直說今天運道好,他的心再一次狂跳起來。他等賊第一次把贓物用繩吊到外麵時,他的心也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他大喊一聲:“抓賊!”手中高舉的棍子同時擊了去過。這一聲,聲嘶力竭;這一擊,全力以赴。

賊骨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喊一擊,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痛得呲牙咧嘴。他頭一暈,從窗台上跌了下來,摔到地上,發出沉悶的嘭的一聲響。

好在老魏身材矮小,棍子沒有擊到頭上,打擊的力量也不至於致命。否則的話,賊骨頭的小命就很難說保得住了。賊骨頭跌到地上後,老魏又給了他兩棍子,嘴裏不停地喊捉賊。

老魏的第一聲喊,賊被嚇暈,沒有聽清是誰,現在他可聽清了,而且在月光下也看清了是誰。他邊向旁邊躲棍子,邊嗚嗚的喊:“大舅,是我。我是胡法。”

這一次,輪到老魏暈在那裏了。他收住棍子,喘著粗氣,愣在那裏。胡法拉下頭上的黑絲襪,露出了本來麵目。他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站在老魏麵前,低著頭,低聲說:“大舅,是我。”

老魏氣得好長時間才說了一句:“你這個畜生!”說完,拖著棍子,回轉身向門衛跑去。他放棄了捉賊的義務,去履行看門的職責了。

老魏的喊叫沒有把遠離廠區的熟睡中的人們喊醒,他離開了現場,留下胡法一個人。胡法用手揉著被棍擊中的地方,雖然疼痛,但並無大礙。他活動了一下手腳,心想,好險啊,幸虧是大舅,不然的話,就闖大禍了。

他想馬上離開此地,但想想又不服氣,今天受了如此驚嚇,還挨了幾悶棍,如果空手而歸,那不是太虧了嗎?一不做,二不休,看來今天不會再有危險了。他又翻身上窗,把在裏麵準備好的東西全部鉤了出來,並運到圍牆外。今天收獲頗豐,遺憾的是,不能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