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非人飛(1 / 3)

雪櫻接到蘇炯明的電話還躺在床上,昨天陪蔣傑看了一天的房子,然後又到處買東西把家安頓好,連與魏琛約好見麵的事都忘記了。

“你現在在哪裏?”她伸了個懶覺問。

“剛下火車,我想過來看看你。”

“那我來接你。”

蘇炯明沒想到雪櫻會這麼熱情,自然喜上眉梢,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見一輛暗紅色的小車開過來,雪櫻沒有下車,隻是搖下車窗說:“上來吧。”

蘇炯明忙招呼站在身後的鄭強,鄭強看了看車內的雪櫻,驚喜地叫一聲:“嫂子。”

雪櫻盯著鄭強看了看問:“你……”

“我是堅哥哥的堂弟,你好幾年都沒回去過了。”

“哦,你是小強?哎,快上車吧。”雪櫻忙打開車門,“你不說我還認不出來了,我記得你好像是考上了大學的。”

“是啊,畢業四年了,分到江南水泥廠,和蘇主任一個車間。”

“哦,這樣啊。”雪櫻等他們坐好後,啟動了汽車,又問:“鄭堅他爸爸媽媽還好吧!”

“應該沒什麼事,聽我媽說,你常給他們寄錢回去。”

“也沒什麼,表示一點意思。”雪櫻從反光鏡內看著蘇炯明說:“蘇炯明,你可得照顧我這個小弟弟。”

蘇炯明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巧事,忙答道:“當然,鄭強既年輕又有能力,難得的人才。”

“在江南水泥廠並不是每個人才都能發揮作用的,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靠你這個伯樂了。”

三個人都輕鬆地笑了起來。

“嫂子,你現在混得蠻不錯啊。”

鄭強伸出頭來說。

“什麼叫蠻不錯啊?”雪櫻笑著搖搖頭:“你們是大樹底下好乘涼,風雨不愁。我是哪天沒有生意哪天就得虧本,一個月沒生意我就會急得想跳樓,壓力太大了。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打死我也不會離開江南水泥廠。”

“現在當工人的日子也不好過,企業效益不好就要下崗。”

雪櫻哈地笑一聲說:“怪不得蘇炯明當官。”

蘇炯明有點尷尬地說:“當官也是一樣會下崗。”

“那你為了什麼呢?”

鄭強見蘇炯明訕訕地沒有吭聲,就說:“這是男人的欲望,權利和女人是男人都想要征服和得到的。”

“這個解釋很經典。”雪櫻又嬉地笑了一下說:“蘇炯明,你別介意,我沒有諷刺你的意思,一個普普通通沒有背景的工人想在江南水泥廠撈個一官半職,不是很容易的事。”她剛說完話,包裏的手機響了,是李妍打來的。

“洪總,蔣先生找你,問你什麼時候來上班?”

“你和他一起到公司隔壁的茶樓等我,我剛去接了兩個朋友。”雪櫻停好車後,帶著他們上了二樓的雅座。

蘇炯明問:“蔣傑也在廣州?”

雪櫻一笑說:“你好像有點怕他?沒這個必要,他又不是江南水泥廠的,管著你的飯碗。”

“他管著我的飯碗又怎麼樣?隻要我沒違法犯罪,他還敢開除我?”

“這就是工人階級的優越感,打工仔就不同,隻要老板對你不滿意,隨時隨地可以炒魷魚。”

“嫂子,你也炒別人的魷魚嗎?”鄭強問道。

“一般不會,人家炒我的機會多,打工也時興員工炒老板的,這就是你們這種當官的人體驗不到的感覺。你們是吃俸祿的終身製,我啊,說不定什麼時候成了一文不名的乞丐婆。”

蘇炯明聽洪雪櫻的語氣有些許無奈的滋味,心裏有點不舒服。

茶樓內坐滿了各種各樣的人,南腔北調地交談著,服務員剛送茶上來,雪櫻的手機又響了,她一看是魏琛打來的。

魏琛已經兩天沒有看到雪櫻回家了,她又沒跟他聯絡,他隻好打電話找他。

魏琛問候了他一句之後,忍不住酸溜溜地說:“你跟那個蔣先生的關係不平常。幾天都不用回家。”“我這兩天有事,沒時間跟你解釋。”雪櫻十分反感別人用這種口氣來說她。

“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我憑什麼一定要給你打電話?”雪櫻生氣地叫一句,起身離開座位,蘇炯明投過來的關注目光令她心裏很難受。

魏琛這才放緩口氣問:“是不是公司的事太忙了?”

“我已經決定跟他合作了,馬上就要接一筆生意,阿琛,找個時間我再詳細告訴你,好嗎?”

“要不要我幫你?”

“暫時還不需要,到時候我會找你。”雪櫻見蔣傑和李妍已經上樓來,忙關了手機。

蔣傑瞅了蘇炯明一眼徑直朝雪櫻走過來,挖苦她說:“我以為你一大早跑到哪裏去了呢,原來是接貴賓?”

雪櫻瞪他一眼:“你們男人怎麼一個德性?好像女人就是供你們挖苦嘲諷的對象。”

“還有誰敢這樣對你說?”

“你,和所有自以為是的男人。”

蔣傑見她真生氣了就涎下臉來笑。

“蔣傑,上次的事謝謝你。”蘇炯明說了句客套話。“你還是謝雪櫻吧。”蔣傑不屑地說。

“蔣傑,你少擺你大少爺的臭架子。”雪櫻乜他一眼,“大家都是我的朋友,人人平等,這是我弟弟鄭強。”

“是親弟弟還是幹弟弟?”

“等下我撕爛你的嘴。”雪櫻知道他在開玩笑。

“現在,現在,撕也好,咬也好,隨你便。”

餐桌上的氣氛活躍起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開玩笑,隻有蘇炯明有點悶悶不樂,雪櫻看在眼裏,沒有吭聲。

服裝生意是雪櫻和蔣傑一起去談的,在幾家大服裝廠轉悠了兩圈,看了一些設計師的樣稿,雪櫻看中了一套藍白相間的設計款式,式樣簡潔明快,又顯得莊重成熟,麵料都已經選好了,接下來是談價錢,簽合同。雪櫻正跟市場部的經理談得很投機,蔣傑忽然說他肚子不舒服,雪櫻信以為真,忙告辭出來,誰知出了門蔣傑才告訴她,他根本不會跟這個廠簽合同,同樣的款式同樣的布料到那些小服裝廠去,起碼便宜十多塊錢,這十多塊錢又會給他們的利潤增加一筆不少的數目。到時候叮囑他們把質量做得正宗一點就行了。

雪櫻沒好氣地說:“看來你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你以為啊,騙騙你這丫頭片子。”蔣傑得意地笑。

“如果人家知道了下次還敢跟你做生意?生意人講究的是誠信兩個字。”

“你以為這樣的生意還會有下次?江南水泥廠有很多生意可以做,每一樣做一次,我們這輩子也花不完這些錢,你說是不是碰上了財神爺?這衣服是十月份改廠名的時候,搞活動穿的,所以時間要抓緊。”

“改什麼廠名?”

“江南水泥有限公司。再想個什麼點子搞個活動,不怕你不賺錢。”

雪櫻冷笑說:“我怕江南水泥廠的工人會罵我十八代祖宗。”

“你好像比我對那裏還有感情。我在那裏都生活了二十年。”

“二十年算什麼,你沒有去車間呆過一天,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工廠,你就不了解工人,你就體會不到那種酸甜苦辣的滋味。”

“你說得我都想入非非了。”他嘲諷地笑。

雪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怎麼能理解我的感受,沒意思不說了。”她的目光穿過人頭擁擠的街道,眼裏空洞而迷惘……

雪櫻從被窩裏爬出來,聽著屋外的電閃雷鳴和瓢潑大雨,眼睛看著牆上的鍾,離上班的時間一分一秒地近了,這雨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我送你去。”鄭堅打著哈欠從床上爬起來,“下這麼大的雨,慢一點不要緊的。”

“人家等著下班呢。”她伸出手打開窗戶的一條縫,一股冷風從縫裏吹進來,她打了個哆嗦,雨滴劈劈啪啪地敲打在玻璃窗上。

“不要你送了,等一下又把你淋濕一身。”

鄭堅把頭伸出窗外看了看:“我不放心,太黑了。”

“上下班有很多人,你睡吧。”

“那你小心點,慢點走。”他給她穿好雨靴雨衣,“最好在路上等個伴。”

“我知道。”她打開門,風吹得她站立不穩,雨水打得眼睛看不見兩尺開外的東西。她急匆匆地朝站在屋簷下的蘇炯明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