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時，小高一個人正在一邊看電視一邊吃盒飯，他見蘇炯明悶悶不樂的樣子問：“蘇經理，吃飯了沒有？”
“我不想吃。”他仰身坐在椅子上問，“今天公司有事嗎？”
“有，我正要跟你說，打通房地產公司要我們明天過去結賬，還是去年的舊賬，我們催了好幾次貸款，終於可以回籠了。”
“不是現款現貨的嗎？”
“老主顧了，肯定可以通融一下。”
“多少錢？”
“前前後後大概有四十多萬。”
“四十多萬？”他坐起身，“他們公司在什麼地方？”
“沿江邊那些高檔住宅區都是他們公司搞的，怎麼，你想買房子？”
“買是想買，手上沒那麼多現款。”
小高看了他一眼，“想辦法，可以先到公司預支一部分。”
“這樣行得通嗎？”
“小事一樁。蘇經理，你去看房子，其他的事我來給你搞定。”
蘇炯明看看小高成竹在胸的樣子沒有吭聲。他早就聽陸陽明說這家夥鬼主意特別多，當初帶他出來就是看中他夠機靈。小高在供銷處混了五年，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隻可惜沒後台，要不然早就爬上去了。
一個星期之後，蘇炯明從小高手上拿到了打通房地產公司春園小區一套三房一廳的房子。全新的裝修，高檔的家私電器，最優越的地理位置。
蘇炯明惴惴不安地問：“用了多少錢？”
“那些貸款用得差不多了。”
“啊。”蘇炯明嚇一跳，“我怎麼還得起？”
小高哂然一笑，“十年不遲，二十年不晚，慢慢還吧。”他順手從口袋內掏出一遝發票，“這是裝修辦公室和請客戶吃飯送禮時的發票，蘇經理，你簽個字，下次我回去好去財務報銷。”
蘇炯明看了看發票上的金額，皺了皺眉頭，遲疑著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到底要幹什麼？”雪櫻瞪著跟她一整天的蘇炯明。
“我要去見我的兒子。”
“荒唐。”雪櫻起進屋踢掉腳上的鞋子，看看手上的表，不安地走來走去。
蘇炯明倚在門框上不動聲色。
“你快走吧，我有事要出去。”
“今天你到哪裏我就跟你到哪裏。”蘇炯明耍起了無賴，“除非你殺了我。”
“你究竟想怎麼樣？你？！”
“除非讓我見洪蘇一麵。”
雪櫻又看看表，煩躁地說：“行，我怕了你，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洪雪櫻開著車和蘇炯明朝學校趕來。
校門口擠滿了各種各樣的小車和翹首盼望的人群，一排排可愛的小娃娃從敞開的校門口魚貫而出，找到自己的親人後發出一陣陣歡呼雀躍。
蘇炯明的心吊到了喉嚨口，他的眼睛從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掃過去，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他想問問雪櫻，洪蘇在哪個班，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出來，他見雪櫻的臉繃得緊緊的又不敢隨便張口，隻是焦急地等待著。
一年級的過去了，二年級的學生出來了。雪櫻固定不變的姿勢變換了一個角度，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媽咪。”一個小男孩飛跑著從人群中衝過來抱住了雪櫻。
雪櫻抱起洪蘇，張開了笑臉。
“媽咪，我好想你啊。魏叔叔呢？他沒跟你一起來接我？”
“魏叔叔有工作要忙啊，這個星期得了幾朵紅花？”
“五朵。”
“行，好兒子。”
洪蘇見蘇炯明盯著自己，對他吐了一下舌頭做個鬼臉，扭過頭來問：“媽咪，你又交了新朋友？”
“小傻瓜，叫叔叔好。”
洪蘇看了看蘇炯明，向他伸出手來：“叔叔，你抱抱我。”
蘇炯明看看雪櫻，雪櫻愣了一下，不自覺地鬆開了抱著兒子的手。
“叔叔，我以前都沒見過你。”
“叔叔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
“比外婆家還遠嗎？”
“差不多吧。洪蘇幾歲了？”
“七歲半。叔叔你幾歲了？”
“你猜猜看。”
“怕是二十幾歲或者三十幾歲吧。”說完就咯咯地笑。
雪櫻打開車門，讓洪蘇坐到副駕駛座位上來。
“不，我要跟叔叔一起坐後麵。”他邊說邊鑽進車內爬到蘇炯明的腿上坐著，“魏叔叔上次說帶我去吃肯德雞，我不喜歡吃肯德雞，怕媽媽不高興就答應了，叔叔，你帶我去吃涮羊肉好不好？”
“洪蘇，怎麼可以這樣沒禮貌？魏叔叔會生氣的。”雪櫻一邊開車一邊小聲地訓斥兒子。
“就是嘛就是嘛。”洪蘇仗勢欺人一樣來抓雪櫻的頭發。
蘇炯明忙捉住他的手，“洪蘇，今天去叔叔家裏做最好吃的給你吃。”
“叔叔家在哪裏？有小弟弟玩嗎？”
“沒有，隻有叔叔一個人，叔叔給你買了很多玩具，你問媽媽願不願意？”
“媽咪，我要去叔叔家，媽咪。”洪蘇踩在蘇炯明的腿上把頭伸到雪櫻麵前，雪櫻從後視鏡內咬牙切齒地瞪了蘇炯明一眼，“怎麼走？”
“春園小區。”
雪櫻把車倒人岔路，生氣地對洪蘇說：“看把你高興的，坐好。”
“媽咪，你生氣了？”洪蘇委屈地嘟起嘴唇，安靜地縮在蘇炯明懷裏。
這就是人的天性，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雪櫻歎了口氣笑著說：“沒有，隻要蘇蘇高興，媽媽就高興，媽媽是要你不要在車上胡鬧。”
“哦，安全第一。”洪蘇調皮地笑著唱著，“紅燈停，綠燈行，黃燈亮了等一等。”邊唱邊在蘇炯明懷裏扭來扭去，咯咯地笑個不停。
洪蘇絕對是自己的兒子，絕對沒錯，他的眉眼，他的輪廓，他親著兒子的頭發、脖子，他的小臉蛋，心酸地摟緊了洪蘇。他不知道自己和洪雪櫻，誰比誰更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