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對昶帝道:“陛下,臣從未有過反心,今日脅迫陛下,實在迫不得已。臣隻想陛下念在神威軍為陛下出生入死浴血奮戰開疆辟土的情分上,不予追究今日嘩變,所有的罪過,臣,一人承擔。”
昶帝極其暢快地回答:“朕答應,今日之事絕不追究。”
元昭笑了一笑:“多謝陛下。”
話音落,他抬手一回,那抵在昶帝咽喉處的碧玉簪,插入了他的心髒。
46.
神威軍驚呼聲中,眉嫵身子一軟,倒在我的懷裏。
我心裏如被巨石重重一擊,從他挑斷手筋的那一刻,我已經知道他存了必死之心,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會如此。
懷中的眉嫵突然生出一股力氣,猛地將我一推,撲向樓梯。我跟著她的身後,看著她踉踉蹌蹌,手足並用,爬到元昭身旁,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元昭。”
天地變色,海風驟起。
眉嫵淚如雨下,慌亂地抓住我的手:“靈瓏,快救他。”
眼淚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我的臉頰,眉嫵的臉朦朦朧朧晃在眼前,看得不甚真切,我隻想這是一場噩夢。
那根發簪已經深入心髒,即便他沒有血症,此刻也回天乏力。
眉嫵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腕,挑斷手筋的地方,血珠順著她的指縫源源不絕。
她泣不成聲:“我情願死,也不願你這樣救我。”
“我不是救你,我是想救我的兄弟。”此刻,他露出一絲平靜從容的微笑,竟好似如釋重負。
“你挑斷手筋,明明就是因為我。”
“不,我這麼做,隻是讓陛下放鬆警惕。況且我方才後背已經受了傷,多個傷又何妨......與你無關。”
“你騙我,你明明喜歡我,是我而死。”她緊緊地抱住了元昭的腰身,想要證明自己的話。
元昭眼眸亮了一下,放在身側的手掌伸開,似乎想要抬起,但最終硬硬地放下,握住了拳。
我看得肝腸寸斷,我知道這是他內心一段艱辛痛苦的距離。在這生命的最後,他仍舊如此理智地選擇放手,不去抱她。
“你剛才去問我,可曾喜歡你。其實,我一直不願意傷你的心,我對你,隻是感謝而已,並不是喜歡。”
這是他最後對她說的一句話。
眉嫵癡癡地望著他,看著他的雙眼閉合,看著他的呼吸停止,看著他的血,慢慢侵濕了她的裙腳。
我心如刀絞,想要扶起她。
她力氣大得驚人,眼眸裏像是融了一把火炬。
“靈瓏,你相信他的話嗎?”
我無聲而泣,無法回答。我不想欺騙眉嫵,讓她傷心,可是我又如何忍心違背元昭的遺願?
“眉嫵,人死不能複生。”
她恍恍惚惚地看著我:
“我不信,他沒有愛過我。”
“他的眼睛騙不了我。”
“他抱著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很快。”
“他救了我很多次。”
她癡癡地說著,眼淚一顆一顆如珍珠般滾滾而下。
幸存的神威軍自發地圍在元昭的周圍,跪拜之後,默然離開。他們將死去的同伴拋入大海,用海水衝刷著甲板和船艙裏的血跡。
昶帝失魂落魄地坐在樓梯的盡頭,茫然失措地看著元昭。
他心裏的對手,終於死了。
那一場內心之戰,沒有了**,沒有了元昭,隻剩下他自己。
我不知道他是高興還是悲傷。
彙聚了七百人的船,經曆這場內訌一下子好像空了,剩下的不足百人,各自守著一方地盤,頹然地坐著,沒有人說話。
眉嫵呆呆地看著元昭,一動不動地跪坐在他的身旁。
連維走了過來,雙目含淚:“姑娘,讓將軍安息吧。”
眉嫵似乎沒聽見。
容昇對我點點頭,示意我拉開眉嫵。
我將手放在她的腋下,沒想到她主動站了起來。
她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連維和容琛抬起元昭的身體,拋入了大海。
“讓我把這朵珠花送給他。”
她摘下挽著長發的一朵珠花,走到船邊。披散開的長發飄蕩在風裏,起伏如一筆寫意的濃墨。
她鬆開手,那朵她最喜歡的嫣紅色珠花流星一般落入海中。
我站在她的身後,淚流滿麵。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這一刻我絕不會低頭抹淚。隻因為這一刻的分神,我失去了這一生最好的朋友。
等我聽見眾人的驚呼,一切都遲了。
她毅然決然地追隨他而去,沒有一絲的遲疑和畏懼。
海浪洶湧,瞬間淹沒了一切。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渾渾噩噩中,我聽見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
“你長的一點都不醜,真的。再說,女大十八變啊,怕什麼。”
漸漸,那小女孩的聲音變成少女:“師父做的飯太難吃了,我做飯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