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江瓚,是她十六年來感到最幸福高興的一件事,這場碎了一城少女心,病了半城少女身的姻緣,卻並非她想象的模樣。

江瓚對她禮讓尊重,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是她總覺得少了什麼。

他為什麼不給她畫眉?她曾舉著菱花鏡,暗示了無數回。後來索性明說,他卻說自己不擅。怎麼可能,他明明有著一筆好丹青,畫出的飛天,好似真的要淩風而去。

她有著一頭及膝長發,曾特意伏在他膝上,隻想他能溫柔地吟一句: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但他無動於衷,視而不見。他明明滿腹經綸,做出的詩句語驚四座。

聽到這兒,我心裏暗道,閨房之樂這種事,通常情況無法是兩種,一是,他不想做,二是,他不會做。

女皇突然笑了笑,問我:“人總是貪心,是不是我想要的太多?”

我隻好訕笑:“有的男人天生會哄人開心,有的男人就是木頭疙瘩。這事,不可強求。”

“我也想過,或許他天生就是個不懂情趣的男人,或許他也愛我,隻是放在心裏罷了。”

“陛下英明。”

她唇角翹起,笑容明豔卻苦澀,如春風裏殘餘的一絲惻惻輕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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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皇去世,我登基為帝。江瓚成為皇夫,移居內宮。我雖然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但也不想讓宮裏的侍女太過明豔,所以服侍他的那些侍女,我特意挑了些不怎麼出眾的,其中有一個女子,名叫鸀腰。我是宮中最美麗的女子,也是最尊貴的女子,我想,他眼裏應該再容不下別人。但是,一幅畫像打破了我的自信。”

畫中女子翩然起舞,彩袖殷勤,他的畫素有神來之韻,這一副畫格外的栩栩如生,似乎能聽見春回大地的聲音,百花競芳中,那女子巧笑倩兮,正是鸀腰。

府中會跳《鸀腰》的女子,唯她而已。她本不叫鸀腰,因一曲《鸀腰》而驚豔後宮,故而得名。

“我嫉火中燒,憤怒之中將鸀腰捆在房中,用那綁了鐵蒺藜的藤條,將她一雙修長筆直的**抽的血肉模糊,再也不能翩然起舞。其實,我本不想那麼對她,我隻是想問她,江郎為何喜歡她?她卻說她不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她是故意不肯說,故意不讓我知道江郎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我手心裏出了汗,她不愧是惠之羽的女兒,這脾氣秉性,還真是扭曲的很。

“後來她疼得實在受不了,她說,她曾把鮮花擠出汁液,添在他作畫的鬆煙墨裏;曾把梅梢上的雪存起來,為他煮君山銀針;曾在他夜讀的時候,為他燃過醒夢香提神。在他悵然失神的時候,奉上一杯新茶。”

“我聽到這裏,一鞭抽中她的臉頰,鐵蒺藜劃破了她如雪的肌膚,她卻笑了,她說,我要謝你,若不是你,我永遠都沒有機會碰見他。庸碌一生能有這燦爛一刻,死亦無懼。我不後悔。她死在那張畫上,鮮血浸透了那張宣紙,再看不出那畫上的人,曾是如何的輕盈蹁躚,明豔照人。”

我聽得手心出汗,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女子,偏偏卻生就了一幅傾城容顏,舉止高雅脫俗,永遠至高無上的皇權,可以輕描淡寫地要人性命。

“原本我沒想打殺她。但我聽到她的那些話,真的很氣憤。那鬆煙墨,那君山銀針,那醒神香,都是我送給江郎的,這世間的稀世珍寶,甚至半壁江山,我都不吝給他。可是他卻愛上別人。”

我心裏默默歎息,鸀腰能給他的,恰巧就是你不能的。未必人人都稀世珍寶半壁江山。

“鸀腰死後,他對我更加的尊敬,敬而遠之的敬。我心裏後悔不該打死鸀腰,但事已至此,也莫可奈何,這世上並無後悔藥可以重來。我為了討好他,帶他去遊春打獵,不巧遇見刺客,當時他離我最近,卻沒有挺身相救,是安國將軍為我擋了一劍。那一刻,我徹底的傷了心,我對他那樣的好。”

可是我作為旁觀者,並沒聽出來她是如何對他好的?倒是覺得鸀腰是一場潤物細無聲的雨,沁了江瓚的心脾。

“我一怒之下,費盡半壁江山的錢財去找龍伯人換來一顆紅顏樹,沒有男人我一樣會誕下子嗣,射虹國從此不需要男人。”

“紅顏樹終於結了果子,我卻一日比一日更加難過。”

“我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卻獨獨對他束手無策。”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哀傷無奈。

殿內寂靜無聲,連香氣都散發著寂寞的味道。

良久她抬起頭,像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向我懇求,“你可以治我的心病麼?讓他愛上我。”

51.

她的要求讓我想起當日的昶帝。他也曾這樣想要**愛上她。可惜,我是神醫不是神仙。

“陛下,我無法讓他愛上你,但我可以讓你忘記他。”

她咬著唇,沒有立刻回答我。

我知道她心裏在掙紮。

愛而不得是一場水滴石穿的煎熬,而揮劍斬情需要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