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年紀相仿,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等到考試時限到,過了測試的學子一一被發放了入學許可散去,這幾個少年已經互相覺得彼此實為平生知己,恨不得就這樣徹夜長談,不要走了才好。

最後鄭闖提議道:“相逢即有緣,不然我們就學那些江湖人物,歃血為盟,結拜兄弟如何?”

其他三人都點頭稱是。幾人都報了生辰八字,卻是雲徹最大,十四歲,正月生辰;鄭闖第二,十四歲六月裏的生辰;楊晨鬱排第三,也是十四歲,八月生辰;謝錦慕最小,十三歲,三月生辰。

於是幾人興衝衝的跑到書院的桃林下,撚土為香,立下了“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誓言。

眼見太陽就要爬下山坡,幾人才匆匆作別,約好了開學日再見,便各自散去。

謝錦慕和鄭闖都要回朔州,便結伴下山。

坐在返程的馬車裏,謝錦慕撩起車窗看著夕陽染紅樹林,隻覺得今日胡鬧得緊,不但和對頭家的公子一起考試,還和幾個初識之人結拜了兄弟。其實他本非那衝動之人,隻是不知為何,在鄭闖的身邊,人也莫名的跟著他變得熱血起來。

這可不能告訴父親,他暗自!

雲徹和楊晨鬱也很不錯,尤其是雲徹,聰明才智其實並不下於謝錦慕,長相雖然沒有謝錦慕那麼十全十美,卻也是百裏挑一的英俊,很快他也有了一幫子擁簇者。

幾人裏最不出挑的就是鄭闖,要論做學問,他是絕對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幸好雲夢書院因材施教,並非一味死讀書,還有武藝騎射可以選修,鄭闖的大半時間都花在了那邊。

日子久了些,謝錦慕就覺出了點不對味兒。

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總是在他背後偷眼瞄他,對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但是他想要和別人說話時,別人卻總是支支吾吾,態度詭異得很。謝錦慕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太好看,感覺太遙遠,遙遠到高不可攀造成的。果然人太好看也是悲劇。

反觀鄭闖,這人就是天生的孩子王,雖然每次學測他成績總是倒數,但是人緣兒卻好得不得了。一天到晚總有人繞著他打轉,鄭闖挑一挑眉毛,就有人乖乖為他跑腿;鄭闖即使是罵了別人,那被罵的人也是嘻嘻哈哈,好像反而很開心。

謝錦慕覺得大概這世上有些人,就是那太陽般的人物,總能散發出炙熱的光,吸引別人的靠近。而鄭闖,就是這麼一個人。和他相處絕不冷場,大家都願意和他在一起。而自己大概就是一個月亮,讓人覺得冰冰冷冷,無趣得很。

有時候謝錦慕簡直有些嫉妒鄭闖那天生的光芒,想去不理他幾天,但是鄭闖卻特別喜歡和謝錦慕在一起,對他的冷言冷語也總是渾然不覺,還是那嬉皮笑臉的樣子。謝錦慕覺得自己力氣都使在了棉花上,想想打從第一天起,就對這人是毫無辦法,隻好隨他去了。

其實謝錦慕身邊太陽般的人物還有一個,那就是雲徹。

雲徹人聰明,成績好,又不像謝錦慕那樣高不可攀,待人接物十足十的穩重得當,雖然非常偶爾的,謝錦慕會覺得他穩重到了有那麼點陰沉的地步,但是大家普通的跟他相處,都覺如沐春風,所以除了總是跟著他的晨鬱,還有一大堆的固定跟班。

四個人裏麵有兩個是太陽,所以平時四個結拜兄弟能安安分分聚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少。然而隻要一有機會,這四個人私下裏見了麵,卻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時間匆匆過了一年。

這一天晚上,謝錦慕不知怎麼輾轉反側,就是難以睡著。好不容易數著綿羊入了睡,半夜裏模模糊糊仿佛做了什麼奇怪的夢,驚醒過來發現好像尿了床。

他紅著臉把眼睛張開一條縫,瞥見那邊鄭闖正安穩睡著,月光透過擋不住什麼的紙窗照在他臉上,看起來安詳的很。

謝錦慕輕手輕腳的爬起來,想趁夜深人靜,神不知鬼不覺處理了罪證。哪知才剛剛爬下床撤下了床單,就聽到背後鄭闖的聲音迷迷糊糊的問道:“你怎麼了?”

謝錦慕嚇了一跳,轉過身麵對著鄭闖,偏又不敢抬頭,背後手不停,偷偷的想把床單團成一個球。這尿床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讓他這貴公子的臉麵往哪兒擱!

然而謝錦慕貴公子做得久了,這偷偷摸摸的事情就分外的不擅長。他越是想隱藏,越顯得形跡可疑。鄭闖揉著眼睛繼續問:“你藏什麼呢,這麼偷偷摸摸的。”

謝錦慕被這麼一問,更是手腳無措,“我,我……”

“你說什麼?”鄭闖沒聽清謝錦慕喃喃的幾個字,幹脆爬起來下了床,向謝錦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