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我努力地消化我所看到的情景。

酒店密密麻麻地被人圍得水泄不通,警車停在酒店外麵整整一排,警車頂部的燈光紛雜地晃花了人們的眼。隔著紅藍相間的燈色,隔著已然來臨的迷蒙夜色,隔著無法企及的高度,遙遙地望去,酒店最高層的客房窗戶上坐著一名女子。

我眯起眼睛,想要分辨女子的容貌,全是徒然。

我甚至看不清她此時的動作,看不清她的衣飾。

經過身旁警察的核實,那名女子就是緋虹。她正坐在我向她求婚的那間客房的窗戶外沿上。

聽到這樣的訊息,我的心髒倏然收縮,血液凝固在血管裏,冰冷一陣陣如潮濕的海藻般纏繞在我的周身。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不!”從心底的嘶喊冒出喉嚨蓋過嘈雜的人群,未曾有過的害怕觸動到我的神經,腦海中僅存的意識敦促著我拚命擠進擁擠的人群裏,顫唞的雙手撥開似乎總也撥不完的人,向酒店衝了過去,被警察攔在了拉起的黃色警戒線以外。

我咬住下唇,渾身僵硬著卻不停地在發抖,緊握成拳的手心裏盡是冷汗。

誰能夠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緋虹為什麼會在樓頂?

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人想要舍棄我,難道現在連她也要舍棄我嗎?

不,這不是真的,這是場夢,夢醒之後,緋虹還在家裏乖乖地等我回去呢。心裏是這麼想著,眨了眨眼睛,淚水卻早已不知不覺地彌漫在眼間。

很快,警察開始在酒店前麵的空地上鋪設防護氣墊,準備救援緋虹。

可是一切都不在人們的預想中。

氣墊還未鋪好,緋虹猛然間從樓上以決絕的姿勢縱身跳下。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在一層水霧之後,我清楚地看見緋虹孑然飄蕩在空中,距離我越來越近,近到我能夠看見她長長的發被迎麵而來的寒風盡情撩起,藍色的衣袂在空中輕舞飛揚。張開雙臂的她看上去像隻翅膀受創的蝴蝶,俯衝直下。

還有什麼樣的死亡方式比這更加慘烈嗎?

她的頭先是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輕脆而有刺耳的聲音。隨後,她的身子也墜落下來,“咚”地一聲,揚起無數細小的塵埃,形成一層僅僅維持了幾秒鍾的塵霧,糾結著刺鼻的腥氣徘徊在人的鼻端。紅、白、黃三色的腦漿和鮮血從她破碎的四肢百骸下噴湧而出,為整片空地染上了鮮亮的顏色。暗灰的地麵上,到處都是她用生命開出的最明媚奪目的花。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都在更文,每天都在看著收藏掉一點掉一點

☆、58

不知道緋虹是否在最後的一瞬看見了我,那已經血肉模糊的臉朝向我,曾經精致的五官此時支離破碎地勉強連在一處。

這樣的一瞬,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停滯不前,就連時間也為之凝固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在我耳邊轟然炸開,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不敢去想。

站在原地,我覺得特別地疲累,雙腿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到怎樣使力也挪不動分毫,吃力地扭過身,下意識想要離開這裏。在散開的圍觀人群裏,我依稀看見王蕙平大口嘔出的鮮血和絳虹跪地痛哭的情形。

我恍恍惚惚想要伸手過去攙扶她們,往前踉蹌了幾步,控製不住身體平衡,軟軟地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四周的聲音從耳邊如退潮般漸漸抽離。

第一次知道,原來躺著竟是這樣舒服的一件事。

真的很舒服,懶洋洋地,好像正坐在一片草坪下悠閑曬著太陽,被溫暖地陽光所包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