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段(2 / 2)

章惠山微微色變,這分明是質疑她的專業素養和職業操守。

靳正雷示意手下離開,轉過身來,問道:“我該做什麼?”

糊口艱難,為事業生計,她忍。

章惠山定氣凝神道:“請坐。”

他坐下道:“隔音很好。”又問:“章博士,你有無結婚?”

她答:“曾經。”

他揚眉。“已經離婚?”隨即又道,“你連自己的感情也處理不好……”

靳正雷吞下後半句,黑一張臉起身。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更何況,當局者迷,未必知道抉擇對錯。”

聽得這句,靳正雷回頭坐下。“希望你給人的建議不要隻是離婚和分手兩種答案。”那他不確定會不會砸爛這層樓。

章惠山吸氣,告誡自己保持涵養,不要發小姐脾氣。

“提出什麼樣的建議,要基於實際情況決定。何生,我有什麼可以幫到你?”

對方抱胸仰靠在沙發裏,望天沉^

大提琴深沉厚實的音色演繹第二組曲悲傷的感情,令人幾欲垂淚。

她闔眼聆聽許久,忽然開口:“我幼時養過一隻貓,叫戴妃,養了它八年。”

章博士嗯一聲,將音量關小。

“環境不好,搬家時遺落了它。再見,它有了新主人,新名字。”

章惠山語氣平和:“它讓你傷心?”

美若思考,隨後搖頭:“它為生存而已。”她笑一笑,“你看,連動物也懂得順應天時,有奶為娘。更何況人?”

“我阿媽便是主人飼養的一隻貓。主人提供衣食,她負責娛樂。但凡哪個月家用遲了兩日,她總擔心主人有了新歡,又擔心第二日會不會被掃地出門。滿目惶惶。”

“我也相差無幾。沒有讀書已經先學會看人麵色,奴顏討好,隻為三餐一宿。阿媽以色事人,我覺得沒什麼不對,隻希望有朝一日長大,別落在相同境地。”

章博士道:“為人子女,或依循父母道路,或截然相反,越受拖累,越易走極端。”

“或許是。……我幼時立誌,捱到成年,可以擁有獨立天空。戰戰兢兢活到十三歲,又有劫數。”

美若側轉臉,眺望窗外海景。

“那時他雖則一身鄉土氣,但問人討口水喝時沒有絲毫羞愧羞慚,好似天生會指揮人做事。第二次……”她撫摸自己嘴唇,“第二次他強吻我。”

“我喜歡斯文男生,校服幹淨,手指纖長。他那樣粗魯無禮,被人追足九條街,一身汗氣。可他吻我時,我並不惡心。好奇怪。”

“心和腦的選擇未必統一。”章惠山輕聲道。

美若笑一笑,“是嗎?”

章惠山點頭,“欲望與意誌,是兩個概念。”

美若惆悵。“阿媽聽憑心和欲望左右,我勢必做相反選擇。”

“雖然他會關心我,問我為什麼出現在私娼寮,眼裏有同情,也給我很多鈔票,感謝我救他,說會養我。……我可以和仙嬸和平安做朋友,他不行,他太可怖。”她仿似又聽見軋紙機裏那聲短暫而淒厲的慘嚎。

美若掩耳。

她無法繼續:“對不起,今天到這裏。”

章惠山休息一陣,迎來她第二個病人。

同樣的程序已經重複數次,她無動於衷地觀看病人的手下攜帶防竊聽裝置出入,平靜地注視窗前的背影。

對方居然開口,他道:“我一世人後悔的時刻不多,幾乎全與一個人有關。”

啊,今天是她的幸運日。兩個人都肯袒露心聲,她終於能拋棄那種挫敗與無力。

章惠山的目光停留在那人置於背後的雙拳上,“是位女性?”

緊握的拳鬆開,她也輕輕籲出一口氣。

“是。她那時才十三歲,小小個,像未發育。穿棕色格子裙,馬尾很調皮。”玻璃窗上反照出靳正雷模糊的笑容。“那時她裝大人,裝淑女,挺直了背,下巴揚高,用鼻孔打量我,和我說‘你該走了’。……其實,我認為,她真正想說的,是‘你該滾蛋了’。”

“第二次,在旺角遇見,一個黑洞洞的樓梯轉角,我吻她。那時不知是她,隻覺口感很甜,清香。我當時心想,這個女人我要了。”

“看清楚是她,我吃一驚。她還穿著校服,白衣條紋裙。她穿校服在娼館,可以想象……”他咬牙。

“你還記得那時她的裝束?”章惠山輕聲問。

“每一次。”他笑得恍惚。

“那麼小小一個人,胸脯也才發育。旺角那樣危險,不領她回家,放在外麵太讓人放心不下。但她不需要,她討厭見到我。”

“有人告訴我,女人說‘不’即代表願意。我知道她慣會裝腔作勢,於是我詐死,試她一試,她果真沒有告訴其他人。我當她鍾意我。”他嗤笑自己的狂妄。“她怎會鍾意我?”

“誤解讓你做了錯誤的選擇?”

靳正雷沉默。

章惠山適時收口。

“你們按小時分鍾賺錢的